黎夏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灰布警服的警察正站在街角,正拦住行人查验良民证。
旁边还站着两个穿黑褂子的便衣,眼神像鹰隼似的扫来扫去。
“良民证!你的良民证拿出来!”一个警察拦住一个挑着担子的汉子,那汉子手忙脚乱地翻出证件递过去,警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在汉子挑着的筐里翻了半天,见筐里只有几个白萝卜,骂骂咧咧的推搡了汉子一把,“滚吧!”
黎夏她下意识往旁边的杂货铺门后缩了缩,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个便衣正盯着一个穿旗袍的女子,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许久,显然查得极严。
黎夏的居住证还没办,想着自己刚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当机立断,转身悄悄退回到了弄堂。
弄堂里刚才还在闲聊的妇人们不知何时都回了家,门扉紧闭,只剩下墙根处几只老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黎夏一路走到诊所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去,反手将门闩扣好,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暂时不能出去,不如趁这个时间把诊所的药品摸清楚,也好早日帮许知行分担些工作,这不仅是任务需要,更是在津门立足的根本。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药柜前,看到柜子里有一个“药品明细表”,她打开药柜,对照着明细表,开始仔细辨认那些贴着标签的药品。
她正在扒拉着药柜里的瓶子,柜台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黎夏吓了一跳,想起许知行的嘱咐,犹豫了片刻才接起:“你好,这里是许记诊所。”
“是书芸吗?”电话那头传来许知行的声音,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我刚才忘了说,下午可能有位赵先生去取药,他要的‘胃药’在药柜第三层,绿色的瓶子,你拿给他就行,他给钱你就收着,不给你就先记上。”
黎夏忙应道:“知道了舅舅,我记着。”
挂了电话,她走到药柜前,果然在第三层看到了绿色的瓶子。
黎夏对照完了药柜里的药品,感觉有些疲惫,干脆回到楼上睡了一觉。
她一觉睡到下午,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她才睁开眼睛,盯着屋顶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现在人在津门。
楼下的敲门声还没停,她忙起身披上衣服来到楼下,隔着门玻璃,看到门外站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她愣了一下,那个警察趴在门上隔着门玻璃朝屋里看过来,看到黎夏,他喊道:“许大夫让我来取药的。”
取药?许知行说的赵先生居然是个警察?
黎夏忙小跑着打开门,用带着沪市口音的语调抱歉的道:“抱歉,我今早刚到,在楼上睡过了,您是我舅舅说的赵先生吗?”
“对,我叫赵平,在警察局工作,你就是许大夫的外甥女?”赵平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接着又问道。
“是的,我这就拿给您。”黎夏忙小跑着到药柜里把绿色的药瓶递给他。
赵平接过药瓶看了看,打开瓶子倒出两粒放进嘴里:“有水吗?”
“哦,有的有的。”黎夏一边应着,忙拿着杯子给他倒了杯水。
赵平喝了口水把药顺下去,开口问道:“你今天刚到,户籍手续还没办吧?”
黎夏点点头:“我舅舅今天要上班,他说回头有空带我去办。”
“走吧,我正好有空,拿着你的手续,我带你去办!”赵平热心的道。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黎夏犹豫道。
“没事,我跟许大夫很熟,他外甥女就是我外甥女。”赵平语气熟络的道。
黎夏不知道他跟许知行是什么关系,但看他不像坏人,便轻声道:“那我喊您赵舅舅,可以吗?”
“可以可以,对了,你叫什么?”赵平哈哈一笑。
“我叫李书芸,赵舅舅,您可以喊我书芸。”黎夏回道。
“好,书芸,既然喊我舅舅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赵平大手一挥,“走,赵舅舅带你去办户籍。”
“好的,赵舅舅,我这就去拿手续。”黎夏也顺杆爬。
黎夏上楼拿了自己的手续,拿起自己的手包,在包里塞了一卷法币,几块大洋放进包里这才下楼。
两人出了诊所,见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赵平推上自行车,招呼黎夏:“走吧,很近,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你要是走不动,出了巷子叫个黄包车。”
“好的。”黎夏表现的十分乖巧,把门锁上,跟在赵平身后走出弄堂。
出了弄堂,赵平对黎夏道:“还是叫辆黄包车吧,省点力气。”说着便扬手招了一辆。
黎夏上了车,赵平报了警察局的地址,车夫脚一蹬,车子便轻快地跟在赵平身后跑了起来。
黎夏坐在车上,心里却在琢磨赵平的身份,这人看起来跟许知行很熟的样子,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心?
到了警察局门口,赵平熟门熟路地领着黎夏往里走。
户籍办理处的科员,见了赵平,只是抬了抬眼皮:“又给谁帮忙啊?”
“老王,给我外甥女办个居住证。”赵平把黎夏的户籍证明递过去,“手续都齐了,你给看看。”
老王接过证明,慢悠悠地翻看着:“沪市来的?这手续倒是齐,就是最近查得严,得等上头批……”
黎夏看在眼里,心里了然。
她悄悄从手包里抽出几张法币,不动声色地放进了他打开着的抽屉里。
老王看到这一幕眼神微亮,脸上的不耐烦顿时消了大半,拿起印章“啪”地盖在表格上:“行了,三天后来取居住证。哦不,看在赵警官的面子上,我加个班,现在就给你办出来。”
不过一刻钟,崭新的居住证就递到了黎夏手里。
上面贴着她的照片,姓名一栏写着“李书芸”,户籍地址清清楚楚。
“多谢王警官。”黎夏接过证,客气地笑了笑。
出了警察局,黎夏从手包里拿出一卷法币递给赵平:“赵舅舅,今天多亏您帮忙,这点钱您拿着,算我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