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在千寂雪苍白而倔强的脸上。
“千寂雪，”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将至的危险，“你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朕便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烛火摇曳，映照着帝王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千寂雪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近乎悲凉的嘲讽。
“可是，陛下会吗？”她轻轻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宣帝的心上，“王家与杨家之流虽已伏诛，但陛下的朝堂，彻底肃清了吗？”
她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跪着，气势却不减分毫：“陛下杀我，我爹和舅舅会作何反应？陛下应该想过，更何况，如今大齐四方虎视眈眈，战争随时可能再起。”
“陛下，您还没有足够的‘家底’去支撑一场大战吧？”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指核心：“但是，我有。”
“我娘留给我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能支撑起一场战争的粮草、军械和遍布各国的商路情报。”
“这，才是陛下为何此刻选择与我秘密交谈，而非直接降罪的原因。”
“您不能失了许言之这柄最锋利的剑，同样，您也舍不得我手中这能充盈国库、稳定军心的‘财富’。”
她看着宣帝愈发阴沉的脸色，语气却愈发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诱导：“可是陛下，正因如此，您才更应该为我与言之赐婚。”
“只有这样，兵权、财富、以及我们两家背后的势力，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牢牢握在您的手里。”
“这，才是对陛下最有利的选择。”
“你在威胁朕？”宣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千寂雪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是在给陛下另一个选择，也是在赌。”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最后的、也是最大胆的筹码：
“陛下，您敢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吗？或者，您敢昭告天下，说您心悦镇平王世子吗？”
她紧紧盯着宣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要陛下敢做其中任何一件，我千寂雪在此立誓，即刻放下所有执念，真心祝福她。”
“并且，将我娘留下的所有财富、人脉，尽数献于陛下，助您一统天下，平定四国！”
宣帝沉默了。
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映照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个条件，诱惑太大，代价也同样巨大。
千寂雪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她残忍地、一点点击碎他其他的幻想：
“陛下，您不敢，您也舍不得您的皇位受到威胁。”
“宣告她的身份，便是欺君大罪，诛连九族！”
“陛下，您能保得住镇平王府上下吗？”
“即便您力排众议保下了，那些早已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会放过这个借机发难的绝好机会吗？”
“届时内忧外患，陛下如何应对？”
“若您不宣告她的身份，却告诉世人您爱慕一个‘男子’……”
“‘当今圣上竟有龙阳之好’，这消息一旦传出，陛下觉得，您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宗室、朝臣、天下悠悠众口，会如何看您？”
她的声音如同冰水流过宣帝的心头：“所以，陛下，别再想那道选择题了。”
“因为从始至终，您只有一个答案。”
“要么，她死，秘密永埋。”
“要么，您从这九五之尊的高位上下来。”
她顿了顿，送上最后一句诛心之言：“不过，当然，即便您真的为她放弃了皇位，你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个失了权势的帝王，为了情爱走下神坛，那才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这番话，将宣帝所有可能的退路都堵死了，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宣帝猛地站起身，龙袍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死死盯着千寂雪，眼中是帝王的骄傲与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朕为何不敢！”
“朕若执意为之，旁人有能耐朕如何？！”
“皇位坐不稳，那便是朕无能！”
“我与她之间，只有朕说了才算！”
这更像是一种不甘的咆哮，对抗着那冰冷的现实。
千寂雪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话音落下，她身形微晃，目光却无比坚定地与他对视。
“是吗？”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带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那陛下，就做给我看。”
“否则，”她转身，向御书房门口走去，留下最后一句如同冰封般寒冷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她许言之，便只能是我的。”
“陛下，您得不到她的！”她背对着他，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我在府中，等着您的圣旨。”
话音刚落，身后御书房内便传来瓷器重重碎裂的刺耳声响！
守在门外的小福子吓得浑身一激灵，也顾不得礼数，连忙推门侧身进去。
只见地上狼藉一片，上好的青玉茶盏已然粉身碎骨，茶水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宣帝背对着门口，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正在极力平息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陛下，”小福子心惊胆战，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又重新奉上一盏温茶，小心翼翼地劝道，“您喝口茶顺顺气，千万莫要气坏了龙体啊！”
宣帝没有回头，只从喉间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放下，出去。”
小福子不敢再多言，将茶盏轻轻放在御案一角，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御书房内重归死寂，唯有那幅画上的少女，依旧在无声地起舞。
千寂雪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刺，扎得他体无完肤。
江山，美人，权势，真心……这些词汇疯狂地撕扯着他。
宣帝站在原地，望着那幅翩翩起舞的少女图，画中人的笑容依旧明媚，而现实，却已是一片无法收拾的残局。
宣帝闭上眼睛，手指摩擦着画中人
千寂雪，你错了！
朕永远不会受制于人。
这场博弈，你不会赢，朕也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