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寂云脸上的娇羞和委屈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惊恐,她呆愣在原地。
看着在水里挣扎呼救的弟弟,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冰凉,比池水更冷。
千寂雪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许言之会如此直接、如此……精准且粗暴地动手,目标还是父亲目前唯一的儿子。
心中因那对兄妹而产生的憋闷不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快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覆盖——若是千敬安真有个三长两短,或者父亲怪罪下来,岂不是要连累许言之?
许言之却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尘埃,她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素帕,擦了擦靴面,随手丢弃。
然后才抬眼,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千寂云,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渗人的寒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千寂云对上她那冰冷的视线,如同被毒蛇盯上,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寂雪见状,连忙上前轻轻拽住许言之的袖子,低声道:“世子哥哥,今日……终究是大喜下聘的日子,莫要因此等小事,添了晦气。”
就在这时,得到下人急报的杨姨娘,带着一群仆妇丫鬟,浩浩荡荡、心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发生什么事了?!?!”
待她一眼看到正在冰冷池水中扑腾挣扎、脸色发青的千敬安时,杨姨娘如遭雷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安哥儿!!!”
她瞬间慌了神,也顾不得仪态,对着身后的下人哭喊:“都愣着干什么!快!快下去救少爷!快啊!!”
仆人们手忙脚乱,会水的连忙跳下去,不会水的也找来竹竿、绳索,一阵兵荒马乱,终于将浑身湿透、冻得嘴唇乌紫、瑟瑟发抖几乎昏厥的千敬安拖了上来。
杨姨娘扑过去,抱住儿子冰凉的身体,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心疼得如同刀割,她厉声对下人喊道:“还不快把少爷抬回房里去!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快啊!!”
下人们不敢怠慢,急匆匆地用担架抬起千敬安,小跑着离开。
杨姨娘狠狠瞪了许言之和千寂雪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却敢怒不敢言,终究是跺了跺脚,哭哭啼啼地跟了上去。
花园里顿时清静了不少,只剩下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千寂云,以及许言之和千寂雪。
许言之根本没再施舍给千寂云半个眼神,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她直接拉起千寂雪的手,温声道:“此处风大,我送你回院子。”
千寂雪任由她牵着,心中依旧忐忑,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低声问:“世子哥哥,不会……不会出人命吧?敬安他毕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若真有事,父亲那边……恐怕会连累你。”
许言之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语气沉稳:“不必担心,湖水不深,只是让他吃点苦头清醒清醒,寒冬腊月,冷水浸一浸,去去火气,对他有好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许言之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千寂雪,一字一句道,“你只需记住,今日之后,你便是镇平王世子妃。”
“在这大楚,除了陛下,无人可轻辱你。”
“谁若再敢欺到你头上,你只管打回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千寂雪望着他深邃却坚定的眼眸,心中翻涌,最终将所有担忧化为了无声的信任,轻轻点了点头:“嗯。”
回到千寂雪的院子,花枝早已备好了热茶和点心。
许言之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驱散了些许寒意,状似随意地问道:“他们平日……都是这般对你的吗?”
千寂雪在他旁边坐下,摇了摇头:“平日里父亲偏疼我,他们明面上也不敢太过分。”
“这次……许是眼看婚事已定,觉得再无转圜,又被我前些日子发作了一通,才狗急跳墙,想在你面前抹黑我吧。”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许言之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细微的疼惜,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微微一怔,气氛有些微妙。
这时,花月匆匆进来禀报:“世子爷,小姐,前院传话,午膳已备好,老爷请二位过去。”
许言之收回手,恢复了惯常的从容:“走吧,莫让相爷久等。”
“好。”千寂雪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许言之一同往前厅走去。
前厅内,氛围本该是因下聘而生的和乐融融。
许言之、千寂雪与千丞相刚分宾主落座,尚未动箸,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凄切的哭泣声便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只见杨姨娘发髻微乱,眼圈通红,由丫鬟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还未开口,哭声已先至。
千丞相与千寂雪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胡闹!”千丞相沉下脸,不悦地呵斥,“贵客在此,你不在后院安分待着,跑到前厅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杨姨娘却仿佛没听见,或者说,儿子的惨状让她顾不得许多了。
她挣脱丫鬟的手,一下子扑跪到千丞相脚边,抓住他的袍角,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凄厉地哭诉:“老爷!老爷!您可要为安哥儿做主啊!他……他快要被人害死了啊!”
千丞相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弄得一怔,随即是更大的恼怒:“混账!说什么胡话!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回头再说?非要在此刻,在世子面前丢我相府的脸面吗?!”
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端坐的许言之,心下更是烦躁。
“老爷!妾身知道您疼爱大小姐,向来觉得我们母子碍眼!”杨姨娘豁出去了,声音尖锐,字字泣血,“可安哥儿他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他在这数九寒天,被人活生生踹进了咱们府里那冰冷的湖中!”
“冰水刺骨,他差点……差点就淹死冻死在里面了!”
“如今人被抬回去,大夫正在诊治,还不知……不知能不能挺过来……老爷,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如此残害,却要视而不见吗?!”
“什么?!”千丞相惊得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踹进湖里?就在府里?”
“是谁?!谁如此大胆,敢在我相府行此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