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小镇的郊外公路上。
路灯昏黄的光线被快速抛在身后，在挡风玻璃上切割出流动的光影。
刘子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黑暗的公路。
（沈千万……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并未随着距离拉开而减弱，反而像是浸水的绳索，一点点收紧。
（五千万美金……真是好大的手笔。这下，全世界的豺狼虎豹，恐怕都要闻着味儿扑过来了。）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非但没有恐惧，内心深处那沉寂已久的战斗本能，反而开始苏醒，带着一丝久违的兴奋。
（来吧，让我看看，这第一道开胃菜，是什么成色。）
回到小镇，已是深夜。
他没有回唐晓柔的花店附近，而是径直去了“掘影”行动组秘密设立的一处安全屋。
这里看似是普通民居，实则内外都经过改造，安保措施严密。
将车停入车库，刘子阳没有立刻下车。
（直觉告诉我，有“客人”到了。）
他静静坐在驾驶座上，如同蛰伏的猎豹，感官在瞬间提升到极致。
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野猫的轻吠，甚至墙角虫鸣的细微振翅……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在脑海中构建出周围环境的立体图像。
没有异常动静。
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高手……能避开外围基础警报，潜入到这么近的距离。）
刘子阳推开车门，动作自然，仿佛毫无察觉。
他缓步走向安全屋房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锁芯有极细微的划痕，新的。有人进去过。）
他面色不变，拧动钥匙，推门而入。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清辉。
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静静地站在客厅的阴影角落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站在那里，仿佛已与这间屋子共存了很久。
刘子阳反手关上房门，没有去碰电灯开关。
“客人来了，也不开灯，是不是太失礼了？”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聊。
角落里的黑影动了一下。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响起：
“灯光会暴露位置，也会影响视觉适应。对于你我这类人，黑暗才是最好的掩护。”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刘子阳走到客厅中央，与那道黑影隔着数米距离对峙。
“不请自来，也算客人？”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抱歉，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拜访。”黑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毕竟，你的‘门’不太好进。”
（果然是为了暗杀令来的。）
刘子阳眼神微眯，体内力量悄然流转。
“那么，是现在动手，还是聊几句再送你上路？”
黑影似乎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很快消散在黑暗里。
“动手？不，如果我想动手，在你停车的时候，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尝试狙杀。在你开门的瞬间，也有一次突袭的机会。”
刘子阳心中微凛。
（他说得没错。停车时那几个位置……确实是狙击的绝佳点位。开门瞬间的注意力分散……此人是个行家。）
“那你来做什么？总不会是沈千万派你来聊天的吧？”
“沈千万？”黑影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他还没资格指挥我。我只是……对‘阎罗’比较好奇。”
“阎罗”二字一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骤然降温！
刘子阳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锁定在黑影身上。
（他知道我的代号！）
这个代号属于最高绝密档案，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你是谁？”刘子阳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黑影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压力，身体微微绷紧了些，但声音依旧平稳：
“别人叫我‘夜魔’。”
夜魔！
国际杀手榜上常年位列前三的传奇名字！行踪诡秘，从未失手，据说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是死人。
（原来是他……怪不得有这种潜入能力。）
刘子阳心中了然，杀意却并未消退。知道代号，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所以，‘夜魔’是来收那五千万美金的？”
“我说了，我对钱兴趣不大。”夜魔缓缓说道，他的身影在阴影中似乎清晰了一点，“至少，不是主要目的。”
“我进入这一行，听过很多传说。东方的‘阎罗’，是其中最神秘，也是最让我……感兴趣的一个。”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探究？
（崇拜者？开什么玩笑。）
刘子阳不为所动：“所以？”
“所以，当我看到暗杀令的目标是你，用的是‘陈阳’这个化名，但我核对了一些细节……我怀疑是你。”夜魔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我来了，只是想确认一下，传说中的‘阎罗’，是不是真的重出江湖，而且……变成了一个商人。”
“现在你确认了？”
“差不多。”夜魔顿了顿，“你的感知，你的镇定，还有你身上那股……藏不住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我闻得到。是你，没错。”
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见面。”
刘子阳沉默片刻。
（此人情绪不似作伪，杀意也确实不浓。但他毕竟是杀手，榜上前三的存在。）
“确认了，然后呢？不动手，难道要签名合影？”刘子阳语气略带讥诮。
夜魔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我说了，我不是为钱而来。至少，主要不是。”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曾经单枪匹马端掉‘黑水’训练营，让整个西西里黑手党闻风丧胆的‘阎罗’，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不可战胜。”
（黑水训练营……西西里……都是尘封的往事了。）
刘子阳眼神微动。
“现在看到了？”
“看到了一部分。”夜魔老实回答，“深不可测。”
他话锋一转：“但我还是要试试。”
话音刚落，夜魔动了！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仿佛只剩下一道残影，整个人如同融入黑暗的利箭，悄无声息却又快得惊人，直扑刘子阳！
没有武器破空声，只有一股阴冷刺骨的劲风扑面而来！
（好快！）
刘子阳瞳孔微缩，却不退反进！
他左脚猛地踏前一步，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后发先至，直捣中宫！简单，粗暴，却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霸道！
拳风激荡，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夜魔显然没料到刘子阳的反应和力量如此刚猛，疾冲的身影硬生生止住，双臂交叉格挡！
“嘭！”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夜魔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双臂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五六步，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才勉强停下！
气血一阵翻涌！
他隐藏在阴影下的脸上，写满了骇然！
（怎么可能？！他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人类范畴！）
只是一拳！
自己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下！
刘子阳收拳而立，依旧站在客厅中央，仿佛从未动过。
“试过了？”他语气平淡。
夜魔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才慢慢平复呼吸。
他看着月光下那道挺拔如山的身影，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和挑战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敬畏。
“名不虚传……”他声音干涩，“我输了。”
刘子阳看着他，没有说话。
夜魔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
“我放弃这个任务。”他干脆利落地说，“五千万美金虽然诱人，但没命花，一切都是空谈。”
他顿了顿，看向刘子阳，语气变得严肃：
“不过，‘阎罗’，你最好小心点。”
“小心什么？”
“小心一个代号‘血屠’的女人。”夜魔沉声道，“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嗜血，残暴，没有任何底线。她接任务，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享受杀戮的快感。”
“她也来了？”
“悬赏金额太高，她不可能不来。而且，她不像我讲规矩。她可能会用任何方式，在任何地方动手，完全不顾及后果。”
夜魔说完，身体开始缓缓向后移动，重新融入角落的阴影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言尽于此，告辞。”
声音还在房间内回荡，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阴冷气息，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刘子阳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夜魔……有点意思。）
（血屠？疯子？）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寂的夜色，眼神冰冷。
（不管来的是谁，不管是不是疯子。）
（敢把爪子伸过来，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夜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
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更浓重的血腥味，正在悄然弥漫而来。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刚刚抵达。
发信人：明清月。
内容简洁：“监测到异常人员流动，疑似‘血屠’已入境，特征吻合，高度危险。注意安全。”
刘子阳关掉屏幕，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再次扬起。
（看来，麻烦真的来了。）
而且，第一个，就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