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觥筹交错仍在继续，但刘子阳的注意力已完全聚焦在沈千万身上。
他看到沈千万在与几位显要人物短暂交流后，在那两名贴身保镖的护卫下，走进了宴会厅侧面一个不起眼、挂着“贵宾休息室”牌子的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那里应该就是进行更私密谈话的地方了…）
刘子阳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香槟，大脑飞速运转。硬闯肯定不行，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让自己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能自然接近那个房间的理由。
机会往往青睐有准备的人。
约莫半小时后，那扇贵宾室的门再次打开。沈千万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快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他没有立刻回到主宴会厅，而是走向了位于宴会厅另一侧的一个小型偏厅。那里隐约传来筹码碰撞和轮盘转动的声音——是宴会主办方为宾客准备的助兴私人赌局。
（赌局…或许是个突破口。）
刘子阳心中微动。在这种非正规的私人赌局上，人的防备心往往会降低，更容易流露出真实性情，也更容易制造“偶然”的接触。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也信步走向那个偏厅。
偏厅内的氛围与外面截然不同。灯光调得更暗，空气中有雪茄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几张赌台分散摆放，玩着梭哈、二十一点和轮盘。参与的宾客不多，但个个气度不凡，下注也相当阔绰。
沈千万果然在其中一张玩梭哈的台子边坐下了，他面前已经堆了一些筹码。那两名保镖如同影子般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
刘子阳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先在轮盘桌边玩了几把，小赢了一些筹码，表现得像个运气不错的普通玩家。他的目光却始终留意着沈千万那边的动静。
沈千万的牌技似乎不错，气定神闲，几把下来，面前的筹码明显增厚了不少。同桌的其他几位玩家显然也认识他，态度颇为恭敬，甚至有些刻意相让。
（看来他在这里很放松，也很享受这种掌控感。）
刘子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拿着自己赢来的筹码，装作随意溜达的样子，走到了梭哈的牌桌旁，站在一个观战的位置。
又一局结束，沈千万以一个不大的优势赢下了底池。他心情颇佳地收着筹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观战的刘子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咦？陈总也对这小玩意感兴趣？”
刘子阳报以谦和的微笑：“随便看看，主要是沈董您玩得精彩，让人忍不住想学习学习。”
“哈哈，陈总过奖了，运气，都是运气。”沈千万笑着摆了摆手，眼神却在刘子阳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权衡。随即，他热情地发出邀请：“站着看多没意思，陈总要是不介意，一起玩两把？就当交个朋友。”
（来了！果然主动邀请了！）
刘子阳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几分“受宠若惊”和“年轻人好胜”的表情：“这…合适吗？我玩得不太好，怕扫了沈董和各位的兴致。”
“哎，玩玩而已，无伤大雅。”沈千万显得很大度，示意侍应生加一个座位，“筹码不够我借你点？”
“那倒不用，刚才在轮盘上小赢了一点，正好借沈董的运气试试手气。”刘子阳从容地在空位上坐下，将自己不算多的筹码放在面前。
牌局重新开始。
刘子阳表现得完全像个初学者，偶尔会问一些“幼稚”的规则问题，下注也显得有些犹豫和保守。几把下来，他面前的筹码又少了一些。
沈千万看在眼里，之前对刘子阳的那一丝疑虑似乎消散了不少，眼神中多了几分属于“前辈”的宽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看来真是个运气好的愣头青…或许是我多心了。）
牌局继续进行。
刘子阳开始逐渐“进入状态”。他不再问规则，下注也变得果断起来。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他能够精准地记住已经出现过的牌，并快速计算出剩余牌堆中对自己有利的概率。
更重要的是，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观察力，能够捕捉到沈千万以及其他对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眼神、甚至呼吸频率的变化，从中判断出他们牌力的强弱。
他不再一味示弱，开始有输有赢，但总体筹码在缓慢而稳定地增加。
沈千万起初并没在意，只当对方运气回升。但连续几把，当刘子阳总是在关键时刻果断跟注甚至加注，精准地抓住他 bluff（诈唬） 或者在他拿到好牌时及时弃牌，让他赢得很少时，沈千万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这小子…有点邪门！）
又一局关键牌。
台面上已经下了重注。沈千万底牌是一对K，台面明牌又是一张K，形成了三条，牌面极大。他强压着心中的得意，故作沉稳地看了看刘子阳的明牌——杂色的10、J、q，看起来像是在博顺子。
“五十万。”沈千万推出了筹码，试图用重注吓走对方。
刘子阳看着沈千万那微微抽动的眼角和略微加快的呼吸，心中了然。
（三条？还是葫芦？不管是什么，你的“告诉”太明显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赌徒式”的犹豫和挣扎，手指在筹码堆上摩挲了几下，最终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将面前几乎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
“我跟！另外…再加注一百万！”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静的冰湖。
全桌哗然！
就连沈千万身后的两个保镖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千万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他死死盯着刘子阳，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破绽。但刘子阳那副“输红了眼”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他是在偷鸡？还是真的成了顺子？）
沈千万心里飞快计算。对方成顺子的概率并不高，但万一成了，自己这三条就输定了。可如果对方是偷鸡，自己弃牌岂不是成了笑话？尤其是在这个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场合。
赌徒心理和上位者的尊严在这一刻作祟。
“好！有胆色！我跟你！”沈千万冷哼一声，也推出了相应的筹码，他就不信这个邪！
最后一张河牌发出——一张无关紧要的梅花2。
“开牌吧！”沈千万亮出了自己的三条K，脸上重新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子阳身上。
刘子阳缓缓翻开自己的底牌——一张方块9，一张红心A。
“A、10、J、q、K，同花大顺？”有人下意识地念出来，但随即发现花色不对。
刘子阳的牌是——黑桃A，红心10，方块J，梅花q，以及最后那张无关紧要的梅花2。
最大的牌仅仅是A带头，散牌！
他根本就没成顺子！甚至连个对子都没有！
“你…你诈我？！”沈千万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刘子阳，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他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一手烂牌，吓住了三条K！
刘子阳脸上那“赌徒”的疯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云淡风轻的平静，他一边将桌中央那堆积如山的筹码揽到自己面前，一边淡淡地说道：
“沈董，赌桌上，有时候胆子比牌更重要。承让了。”
他面前的筹码，经过这一把，已经变成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远远超过了沈千万面前所剩无几的筹码，几乎将沈千万今晚带来的现金筹码赢走了大半！
沈千万胸口剧烈起伏，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尤其是在他刚刚放松警惕，以为对方只是个愣头青之后！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面子和心理上的巨大挫败！
他死死地盯着刘子阳，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而刘子阳，则好整以暇地整理着筹码，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赢钱只是开胃菜，重要的是，彻底搅乱你的方寸。）
他知道，经此一役，沈千万对他绝不仅仅是“疑虑”，而是升格为“忌惮”甚至“怨恨”了。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只有让对方阵脚大乱，才更容易找到可乘之机。
这场慈善晚宴下的暗战，第一回合，他略占上风。
而沈千万那看似固若金汤的防御，已然被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