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踱步到被侍卫死死按住的左梦庚面前，俯视着这个因为恐惧和悲伤而涕泪横流，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左梦庚，”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你爹……不争气啊。”
“不过嘛，虽然他最终成绩不行，不过朕这人还是很讲信用的。”
左梦庚茫然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难道……难道皇上要放过他？
朱由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伸出一只手，比划着：“朕说过，杀十人，可免你直系血亲一人连坐。”
“你爹左良玉，拼了老命，也只杀了……嗯，让朕算算，一个，两个，正好两个。哦不对，加上最开始那几个……一共是五个。满打满算，也才五个人头。”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为左良玉的不够努力而遗憾。
“不过，”朱由检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宽宏大量的笑容，“朕毕竟是天子，金口玉言，也讲信用。五个……就按五个算吧！”
左梦庚的心脏狂跳起来，五个？就只按五个算？难道……难道能免去一半的死罪？发配？流放？哪怕是充军为奴，只要能活命……
他颤抖着，几乎要开口谢恩，头都要磕下去了。
“慢着，朕还没说完呢！十人抵一名，五人抵半命。”朱由检竖起一根手指，“既然你爹只凑够了五个人的买命钱，那你的命，就只能买一半。”
“那就让你……活一半吧！”
左梦庚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余下的尽是茫然。
“活……活一半？”他喃喃重复，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朱由检没有再解释，只是对沈毅身后的两名黑衣禁军骑士挥了挥手。
两名禁军骑士会意，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人一边架起瘫软的左梦庚，将他拖到一片稍微干净的空地上，然后强迫他趴下。
另一名禁军则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柄厚重的大刀。这种刀，通常用于斩首，但此刻……
那骑士没有将刀刃对准左梦庚的脖颈，而是稳稳地高举，瞄准了他的腰部！
直到此刻，左梦庚才猛然明白“活一半”是什么意思！
“不——！！！”他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但一切徒劳。
“陛下饶命！陛下！我愿意做牛做马！我愿意……”他的哭嚎戛然而止。
因为，沉重的大刀，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斩落！
“咔嚓——！！！”
刀锋从腰部切入，斩断厚重的骨骼。左梦庚的上半身猛地一挺，发出一声的惨嚎，随即双目圆睁，口中鲜血狂喷。
他的上半身还在地上抽搐，而下半身已经被拖开了一段距离。
只一瞬间，左梦庚就成了0.5条左梦庚！
剧痛，失血，内脏暴露……这种状态下的存活，比立刻死亡要痛苦千百倍！这就是所谓的“活一半”！
“看，朕很讲信用。”他轻声对沈毅说道，“说活一半，就让他活一半。能不能撑着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左梦庚这人，平时就是个欺男霸女，杀人放火的纨绔子弟，满清入关后，更是带手下的人投靠满清换了个一等子爵，被编入汉八旗正黄旗。
只能说，这种人，死不足惜。
但是吧，他爹又为了他杀了那么多人，这么多人头，还是可以免一小会儿的死的！
左梦庚的上半身如同被斩断的蚯蚓，在血泊中剧烈地抽搐，扭动。
他一时未死，甚至用双臂支撑着地面，拖着残破的身躯和流淌出的肠子，朝着朱由检的方向，极其缓慢地爬行了一小段距离，在身后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陛……陛下……救我……饶……饶了我……求求……您……”他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口鼻中涌出。
这景象，远比一刀枭首更加惊悚百倍！
侥幸活下来的几名左军将领，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内衫。
他们都是刀头舔血，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物，屠村灭户，虐杀俘虏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腰斩这种酷刑本身并不足以让他们动容。
他们怕的，是这种事落在了自己头上！
今天他们的命全都掌握在这位神皇手上，生死全在明皇的一念之间！
左梦庚因为父亲买命人头不够而被“活一半”，明天会不会是他们因为平叛不力或其他罪名而被“活个头”，“活一条胳膊”？
那些普通左军士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许多人低下头，不敢再看，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营地中死一般寂静，只有左梦庚那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和爬行时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而陈玄水只觉得两腿发软，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强撑着，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虽然恨极了左家军，亲眼看到左良玉伏诛，左梦庚受刑也觉解气。
但眼前这超越想象的残酷景象，还是极大地冲击了他这个年轻农夫的心神。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往往是不讲圣贤书上的那些道理的。
力量，即是为皇的理由！
“行了，给左梦庚带下去，用金疮药治一下伤，别让他这么快死了，不然朕这五个人头买的半条命未免太过廉价了！”
什么？！
几名幸存将领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杀人还要诛心啊！
腰斩之刑，本就因其漫长的痛苦过程而被称为极刑之一，受刑者往往要在剧痛和绝望中挣扎好一阵才会断气。这已经足够残忍！
可现在，皇帝竟然还要下令给左梦庚治伤续命？这是要他不得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