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笃定这题能把张彦难倒。
不论最后结果是赢还是张彦提前认输，胜方都会是他们仁德学堂。
张彦本人不紧张，紧张的人是杜院长，他一把年纪了，手里拿着个汗巾，一会儿就擦擦额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年是暖春。
反观旁边的尹青山倒像其他学院派来的探子，没有一点担忧，眼里全是对自家学生实力的好奇。
张彦礼貌回道：“这题对我来说不难。如果付兄觉得难，可以更换考题。”
付明岳扯了扯嘴角，他一个秀才怎么可能会怕题难，“先生，我也没有问题，可以开始了吧？”
众夫子见两人都没异议，这才宣布比试开始。
两个少年低着头写字。
付明岳写了两段便抬头看向张彦，那小孩小小年纪居然比他还沉得住气，相比较而言，张彦才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考生。
但是怎么可能，他只是个蒙童……
付明岳觉得纳闷，但一想到如果这局再输，那就没有第三局的事了，于是他收了心思，继续闷头写字。
自从第一局赢了，赵金在下面嚣张地开了赌局：“来来来，押注啊，我赌彦哥第二局会连赢！”
有人喊道：“咋可能，那可是县里来的秀才！”
赵水啧了声道：“我们彦哥还在县里诗榜挂着呢，包连赢了好不好？”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也押张彦。”
“我也押张彦。”
“那我押付明岳。”
“我押张彦！”
“张彦！”
上面安静的两人比试，下面押注的围成了一大片，赵水数到最后直嚷嚷：“你们都押了彦哥，就几个押付明岳的，那我们赢了分谁的钱呀？”
赵金灵机一动，找到了他们的死对头：“任明谦，来来来，你肯定要押付明岳吧？”
“你当我傻？”任明谦冷哼一声，扔给了他一两银子，“我押张彦。”
赵金：……
有一万句脏话想骂。
这下来分钱的人又多了一个。
赵金又朝张彦的同窗们一个个问去，本想着这些童生秀才都很高傲，肯定有对张彦不服气的，结果问了一圈又收获了几个押张彦的。
赵金气笑了：“早知道不问了！”
张瑜看到这状况，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小弟在学堂还是很受大家敬佩和信任的。
他也要向弟弟好好学习！
付明岳作答结束，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答卷交给尹青山：“有劳先生品鉴。”
尹青山朝他点头，随后将答卷贴上去：
“《塞夜战歌》”
“朔风卷甲冷侵袍，鼓角连营震寂寥。”
“血溅残阳融冻土，剑挑寒月照征谣。”
“旌旗漫卷遮星斗，铁马奔腾踏怒涛。”
“纵使身躯埋瀚海，丹心犹向大雍朝。”
付明岳的这首诗一贴出来，惊得众人都傻眼了。
“我的天，付明岳这首诗用词好有气场，雄浑感很强。”
“尤其最后一句还是报效我朝的，有家国大义，这哪个考官敢说他写得不好？”
“这位县里来的小兄弟终于发狠了，果然不愧是中了秀才的人啊，我就是把头发都薅干也写不出这种好诗。”
“完了完了，张彦这次怕是要不妙了。”
“最不妙的是我们好不好？”
“哈？”
“咱们都押的张彦啊！！”
“啊啊啊！！”
学子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有一部分还打起了退堂鼓：“反正张彦的诗还没贴出来，现在改押注还来得及吧？”
赵金本来觉得大家都押张彦他分不着钱，但大家突然要都改押他人，反而让他更不爽了。
他黑着脸道：“喂，你们也太不坚定了！彦哥都还没贴出诗呢，你们刚刚的信心哪去了？”
“可这个秀才太强了呀，我看张彦估计打不过他，赵金，你到底让不让改押？”
“对啊！还没出结果呢，凭啥不让改押？”
“再不让改押就退钱，我不玩了！”
几个学生闹着要退银子，动静大的台上都注意到了，尹青山让大家小声点，然后顺路过去收走张彦的答卷。
赵金被他们催烦了，恼声道：“改就改，你们可千万别后悔！”
“不后悔！快改快改！”
赵家三兄弟气恼着重新分押注，并且清楚地记下了选付明岳的人都是谁。
哼，不信张彦的人都等着赔钱吧！
忙到最后，赵金看向任明谦，没好气地说：“你改押吗？”
以他对任明谦的了解，这人肯定毫不犹豫改押付明岳，毕竟他可是跟他们、跟彦哥都很不对付。
但很可惜，任明谦瞪着眼告诉他：“不改，这个钱我赚定了！”
赵金：……
比其他人改押更生气的事出现了。
宿敌非要跟我一起赚钱……
呕。
尹青山边贴边说：“张彦，这首诗好像没写诗名？”
比试虽未提明必须带诗名，但作诗一般都会给取个名字，张彦前一局也取了，这局忽然没有就很奇怪。
他解释道：“诗名取不取不重要，我觉得它在众人心中！”
随着张彦的猛然退后，诗句被露于众人面前。
赵金等人拼命地往前挤。
赵水更是直接坐在两个哥哥肩膀上，伸着脑袋往上看：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如果说方才付明岳的诗让他们觉得很有雄浑感，那张彦的诗就要在他的基础上，强上了无数倍。
“好……好顺的韵脚！”
“好强的画面感！”
“张彦好会写这种让人身临其境的诗！”
“他是不是真的上过沙场啊？”
“怎么可能！他应该连县里都没出过。”
“我要是像他这么会用词，哪还愁不会作诗啊？”
徐文渊怔愣了半晌，震撼地评价道：“说韵脚、画面感的都太浅薄了，这首诗的意境高深，非寻常诗词能比，我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将士们的忠肝义胆，而不是浮于表面的报效朝廷！”
任明谦也仰望道：“没错，虽然付明岳的诗也很好，但张彦的诗不论是表还是里，都是诗中之王，冲击力强到让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