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的灰彻底凉了，断口那截香头歪在一边，像被谁随手掰断的枯枝。
千乃睁眼的时候，天刚蒙亮，窗外的光是灰白色的，照在牌位上，木牌边缘泛着冷光。她左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擦过玉佩表面，不是为了确认，也不是为了安抚，只是想碰一碰。
然后她松开手，掌心朝下，压在膝盖上，用力一撑。
膝盖发软，整个人往前晃了一下，手肘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她没停，咬着牙把另一只手也撑上去，指尖抠进地板缝隙，一点一点把身体抬起来。
站直的时候，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地跳。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视线稳了。
她往前走，脚步拖沓，像踩在沙地里。走到门口，抬手推门。门轴吱呀一声，风灌进来，吹得她额前碎发乱晃。
苍就坐在外头的石阶上，背对着她，手里捏着一片枯叶，已经揉得不成样子。
她没出声，一步步走过去，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苍听见动静，没回头，只问：“想好了？”
“嗯。”
声音哑，但没抖。
他这才转过身，看见她站得笔直，脸上没一点血色，眼底却亮得吓人。
“你要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他说，“但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稳，谈什么变强？”
“我已经站起来了。”她说，“这就够了。”
苍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做？”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从怀里把卷轴拿出来，双手递过去。动作很稳，没一丝晃。
“这是侦查队的完整日志，你给我的。”她说，“我看了三遍。每一个脚印、每一片残渣、每一处查克拉残留，我都记住了。我知道他们有多强，也知道我们差在哪。”
苍接过卷轴，没打开，只是捏在手里。
“所以？”他问。
“所以，”她抬头，直视他，“我要开始训练。不是小孩的启蒙课，不是基础查克拉控制。我要学成年族人才能接触的体术套路，要练高阶柔拳的发力方式，要掌握查克拉在经络里的极限流转速度。”
苍眉头一皱：“你还不到四岁。族规不允许——”
“族规是人定的。”她打断他，“父母死了，敌人没抓到，日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规矩。我要的是力量，不是许可。”
苍没说话。
她往前一步，又说：“我不需要保护。从今天起，我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需要被照顾的天才。我是日向千乃，我要变强，比谁都强。我要亲手找到凶手，为爸爸妈妈报仇，也要保护日向，不让任何人再死在暗处。”
风忽然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旋。
苍看着她，眼神变了。不是怜悯，也不是犹豫，是第一次，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对手来看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问，“柔拳不是靠天赋就能练成的。它要身体承受极限的反噬，要经络反复撕裂又愈合。你现在的体质，练一次高阶推手，可能就得躺半个月。”
“我知道。”她说，“但我不会停。”
“就算疼得哭出来，也不会停？”
“我不会哭。”她说，“眼泪没用。”
苍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可以破例让你接触高阶训练内容。但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训练必须由我亲自监督。你不能自己乱来，否则出了事，谁都救不了你。”
“可以。”
“第二，”他盯着她，“一旦身体出现不可逆损伤，训练立刻终止。这是底线，没有商量。”
她没立刻答应。
“我不会让自己废掉。”她说，“我要用这具身体走到最后。所以，我会控制。但——”她顿了顿，“如果有一天，停训意味着活下来却抓不到凶手，那我宁愿赌一把。”
苍闭了闭眼，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你比我想的还要狠。”他说。
“我不是狠。”她摇头，“我只是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终于把卷轴递回去：“那你就去吧。修炼场已经空出来了。今天开始，每日两个时辰，从基础发力开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柔拳。”
她接过卷轴，抱在怀里，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
“苍爷爷。”她背对着他，声音很轻，“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说这些。”
他没应声。
她也没等回应，继续往前走。
修炼场在族地东侧，是一片开阔的沙地，周围立着木桩，中央有个石台，上面刻着柔拳的经络图谱。她走到台前，把卷轴放在一边，脱掉外袍，只穿练功服。
然后她站定，摆出起手式。
第一式，柔拳?推手。
她一掌推出，查克拉顺着经络冲到指尖，轰地撞在空气上。力量没控制好，反震回来，整条手臂麻得发抖。
她没停，收回，再推。
第二次，稍微稳了些。
第三次，指尖开始发烫。
她咬牙继续，一掌接一掌，像是在打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每一击都用尽全力，肩膀抖，手腕颤，可动作没乱。
第五次的时候，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沙地上。
掌心旧伤裂开了，血渗出来，混进沙子里，变成暗红色的小点。
她没管，双手撑地，慢慢又站起来。
重新摆好姿势，深吸一口气，再推。
这一次，查克拉终于顺了一点，掌风带起一小股尘土。
她没停，继续。
第十次，手臂已经快抬不起来了，可她还在推。
第十五次，嘴角渗出血丝，是咬得太紧。
第二十次，她终于撑不住，一拳打出后，整个人向前扑倒，手插进沙里，才没摔脸着地。
她趴在那里，喘得厉害，额头抵着沙子，一动不动。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族人路过，看见她这样，想上前扶。
“别碰我。”她哑着嗓子说。
那人顿住。
她自己用手撑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直，抹了把嘴角的血，又摆出起手式。
“我能走。”她对自己说，“我能练。”
然后她一掌推出，查克拉轰地炸开，沙地被扫出一道浅痕。
她没看成果，也没停顿，收回，再推。
一掌，又一掌。
沙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深，掌风越来越稳。
她的手臂已经没有感觉了，只知道动。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遍遍重复，像刻进骨头里：
变强。
变强。
变强。
天光渐渐亮起来，照在她身上，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在沙地上。
她还在推。
一掌。
又一掌。
拳头砸进空气，像砸进命运的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