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摇曳，将营帐内三人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扭曲。沈浅柠的手指死死掐住地图边缘，指节泛白——那羊皮纸上，代表陈霸天神秘部队的黑色箭头，已经到了京城外三十里的防线。秦砚之腰间的佩剑穗子垂着，纹丝不动，仿佛连风都不敢惊扰这死寂的空气。李将军的花白胡须微微颤抖，他盯着地图上的“永定门”三个字，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咔嚓”一声，沈浅柠终于松开手，地图边缘被她捏出一道深痕。她的声音带着连日不眠的沙哑，却像淬了冰的钢刀，刺破帐内的凝重：“初步防御是纸糊的！陈霸天的‘影卫营’能夜里摸营，我们的弓箭手根本防不住。必须找帮手——边关的萧老将军、江湖的青云盟、还有朝中的王太傅，他们是唯一的希望。”
秦砚之猛地抬头，剑眉拧成结：“萧老将军与令尊有过命交情，青云盟受过沈家恩惠，王太傅是太子的人……但现在京城被围，消息能送出去吗？”他的目光扫过帐外，夜色浓稠如墨，连巡逻兵的脚步声都轻得像猫。
“不送，就是死。”沈浅柠抓起案上的三封密信，信封口用火漆印着沈家的麒麟纹，“秦砚之，你派最得力的心腹，分三路走：一路走密道去边关，一路乔装成货郎混出永定门找青云盟，一路从宫墙狗洞钻进去找王太傅。信里写清楚——陈霸天破城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他们这些‘反贼余党’。”
秦砚之没有犹豫，转身掀开帐帘：“赵虎、钱豹、孙狼！”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立刻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白日厮杀的血迹。“带足干粮和毒药，信送到就回来，回不来……”秦砚之顿了顿，声音沉得像铁，“就把信吞进肚子里。”三人齐声应“是”，接过密信塞进怀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连马蹄声都压得极低。
沈浅柠走出营帐，冷风迎面扑来，带着血腥味和尘土味。她翻身上马，黑马“踏雪”嘶鸣一声，甩了甩尾巴。街上的灯笼大多熄了，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纸透着微弱的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缩在墙角，孩子的哭声被捂住，只发出闷闷的呜咽。沈浅柠勒住马缰，弯腰问：“大嫂，怎么不回家？”
妇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家……家被石头砸破了，我们怕……”她的孩子从怀里探出头，大眼睛里全是恐惧，指着远处的城楼说：“娘，那里有坏人吗？”
沈浅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提高声音，让周围的百姓都能听见：“乡亲们！我是沈浅柠，沈毅将军的女儿！陈霸天的部队是厉害，但我们有边关的铁骑，有江湖的侠客，还有宫里的援军！只要大家守住家门，关好窗户，别乱走，我们一定能打退他们！”
她的声音穿透夜色，越来越多的人从角落里探出头。一个老汉拄着拐杖走过来，颤巍巍地说：“沈姑娘，我们信你爹，也信你！我家还有三个儿子，都能上城墙搬石头！”旁边的百姓纷纷附和：“对！我们和京城共存亡！”“沈姑娘，我们给士兵送热水去！”
沈浅柠看着一张张从恐惧转为坚定的脸，眼眶发热。她勒紧马缰，调转马头：“走！去城楼！”踏雪扬起前蹄，朝着永定门奔去，身后跟着一群自发拿起锄头和扁担的百姓。
接下来的三天，京城像一个绷紧的弓弦。沈浅柠每天只睡一个时辰，要么在城楼上督建防御工事，要么在营帐里分析敌情，要么去粮仓安抚押运粮食的民夫。秦砚之则守在信鸽塔，每只飞回来的信鸽都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第四天清晨，第一只信鸽落在塔尖，腿上绑着边关的回信。秦砚之拆开信，看完后猛地一拍桌子：“好！萧老将军带三千铁骑，三天后到！”沈浅柠正在城楼上检查箭楼，听到消息后，手里的弓差点掉下来。她望着远方的山峦，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萧叔叔……果然没白等。”
但第二只信鸽带来的消息却像一盆冷水。青云盟的回信里，只有一行字：“盟中长老商议后，暂不介入朝廷纷争。”李将军气得一拳砸在城墙上，砖屑飞溅：“这群江湖人！忘恩负义！当年沈家救了他们盟主的命，现在居然见死不救！”沈浅柠揉了揉眉心：“别急，青云盟的长老们最怕‘失义’的名声。我写一封亲笔信，派阿七去——阿七以前是青云盟的弟子，他去说，也许有用。”
第三只信鸽的回信更让人恼火。王太傅的信里说：“宫中形势复杂，臣只能暗中提供粮草，派兵……恐难办到。”沈浅柠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暗中提供粮草？杯水车薪！陈霸天的部队有五千人，我们只有两千守军，没有援兵，粮草再多也守不住！”秦砚之捡起信，展开铺平：“至少他没反水。先这样吧，等萧老将军的铁骑到了，我们再想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老将军的铁骑终于出现在视野里。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滚滚烟尘，红色的“萧”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楼上的百姓欢呼起来，士兵们挥舞着兵器，连沈浅柠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带着秦砚之和李将军出城迎接，萧老将军骑着一匹白马，看到沈浅柠后，立刻翻身下马：“浅柠侄女！伯父来晚了！”
沈浅柠扑过去，抱住萧老将军的胳膊：“萧叔叔，你来了就好！”萧老将军拍了拍她的背：“放心！我的三千铁骑，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陈霸天的影卫营？我让他们有来无回！”旁边的士兵们齐声呐喊：“杀！杀！杀！”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但青云盟和王太傅的消息，依旧石沉大海。沈浅柠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天空，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青云盟会不会来？王太傅会不会突然反水？陈霸天的影卫营什么时候会发动总攻？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夜色再次降临，京城的城墙上点起了无数火把，像一条火龙蜿蜒在城墙之上。沈浅柠握着萧老将军送来的长枪，枪尖反射着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她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决定京城的存亡，也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陈霸天，来吧。”沈浅柠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决绝，“我等着你来。”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远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盯着京城的城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