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划破夜色,自谷内深处疾掠而出。来人步伐沉稳有力,银色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墨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不容忽视的凛然气势。
统领!
见到来人,暗处驻守的几名士兵立即现身,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声音中透着由衷的敬畏。
邹书珩微微颔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那个坐在地上、发丝微乱却依旧神采飞扬的少女身上——不是他那任性惯了的妹妹邹琴颖还能有谁?
确认妹妹安然无恙的刹那,邹书珩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然而这份安心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怒意与后怕。在这个风声鹤唳的紧要关头,她一个姑娘家竟敢孤身夜闯军营重地!
哥!哥!我在这里!
邹琴颖一眼就看见了兄长,眼中顿时迸发出欣喜的光芒。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奈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动作显得颇为笨拙。
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邹书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思绪,面色沉静地走向那些单膝跪地请罪的士兵。
统领,属下等不知真是小姐,多有冒犯,请统领责罚!带队的哨长躬身抱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惶恐。
邹书珩摆了摆手,声音平静无波:尔等恪尽职守,何罪之有?是舍妹任性妄为,给诸位添麻烦了。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自幼被宠得无法无天,偏又不爱红妆爱武装,性子执拗冲动,今日这般行事,完全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继续警戒,此地交由我处置。
是!谢统领!
士兵们如蒙大赦,整齐行礼后迅速重新隐入黑暗。其中几人离去前,仍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这个与众不同的将门之女。
邹琴颖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眼神中分明在说:看什么看,我哥哥来了,你们等着瞧!
待周围重归寂静,邹书珩这才缓步走到邹琴颖面前。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他银色的甲胄上,泛着清冷的光辉。他低头凝视着妹妹,薄唇紧抿。
哥......邹琴颖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先前的气势弱了下去,委屈地扁了扁嘴,你终于来了......我的手好痛,他们绑得太紧了......
邹书珩依旧沉默,绕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在那特制的绳结上轻轻一拨一挑,困扰邹琴颖许久的牛筋绳便应声松开,滑落在地。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对这类军中专用的绳结极为熟悉。
双手一得自由,邹琴颖立刻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手腕,随即像是怕哥哥跑掉一般,迅速站起身,亲昵地挽住邹书珩覆盖着冰冷甲胄的胳膊,声音也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借着明亮的月光和谷内透出的火光,邹书珩这才清晰地看见,妹妹原本白皙娇嫩的脸颊上沾了些许尘土,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水蓝色的劲装也有几处磨损,衣摆甚至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显然,她方才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波折。
望着妹妹这副模样,他心头一软,那些已到嘴边的严厉斥责,竟一时哽在喉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随我来。
邹琴颖知道哥哥的脾气,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再耍小性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轻轻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衣摆,细致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这才牵起安静等候在旁的白马,默默跟在邹书珩身后,向着山谷外侧一处隐秘的松林中走去。
月光透过光秃的枝桠,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寂静的林间,只有靴子踩碎枯叶的沙沙声,以及白马偶尔响起的喷鼻声,打破这冬夜的宁静。
邹书珩走在前面,银甲在月下泛着幽光,背影挺拔如松。邹琴颖跟在后头,不时偷偷抬眼打量兄长的背影,心中七上八下。她知道,以哥哥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今晚的任性妄为。
一直走到足够远离谷口喧嚣、确保谈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去的地方,邹书珩才停下脚步,霍然转身。他那双锐利的眸子在黑暗中紧紧锁定邹琴颖,沉声开口,问出了从刚才起就盘桓在心头的疑问:
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父亲可知情?
邹琴颖咬了咬唇,眼神闪烁,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说。邹书珩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无奈的纵容。
今夜我原本想去给父亲送晚膳,却在书房外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邹琴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那人语气很是不善,似乎在质问父亲,为何你会帮着逍遥王在此处秘密统军......
她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兄长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才继续道:我躲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你在西郊山谷训练新军,不日就要开拔......哥,你知道的,我从小便想着上战场。一听到这个消息,我......我一时冲动,就偷跑出来了。
月光下,邹琴颖的眼中闪烁着倔强而炽热的光芒。她自幼在将门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沙场征伐的故事。那些金戈铁马的传奇,那些保家卫国的誓言,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她还记得,小时候总是缠着哥哥讲述边关的故事,别的大家闺秀在绣房里描鸾刺凤时,她却在后院苦练枪法;别的女子谈论胭脂水粉时,她却在研读兵书战策。每一个清晨的操练,每一个夜晚的苦读,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像祖父跟兄长一样,驰骋沙场,报效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