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驻地。
灶台的火已经烧起来了。林小雨带着后勤组在煮粥,大铁锅里翻滚着米粒和切碎的野菜,蒸汽在晨光中袅袅升起,带着谷物朴实的香气。灶台是昨天刚砌好的——岩不语在拆除西墙的废墟里找了些还能用的青砖,用游戏里的粘土做粘合剂,花了一个小时砌了个简易的灶。他说这只是临时用的,等驻地盖好了,要砌个“像样”的灶台。
但现在这个临时灶台,已经足够让六十多人喝上热粥。
赵铁柱捧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蹲在灶台边,眼巴巴等着粥熟。他身后,采石队的三十号人差不多都起来了,有的在检查工具,有的在活动筋骨,有的也蹲着等饭。
“都别急,再等五分钟。”林小雨用大木勺搅动着粥锅,动作熟练得像在现实中一样,“今天加了肉干,熬烂了更香。”
“肉干?”赵铁柱眼睛一亮,“哪来的?”
“苏晴寄来的。”张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赤脚走来,手里拎着个小布袋,“说是后勤支援,五斤肉干,十斤咸菜,还有两包盐。”
他打开布袋,里面确实是切成条的肉干,颜色暗红,纹理分明。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游戏初期,这已经是难得的补给。
“苏晴小姐?”赵铁柱挠挠头,“她不是……”
“她说这是投资,不是施舍。”张野把布袋递给林小雨,“让大家吃顿好的,今天活儿重。”
林小雨接过,小心地把肉干倒进粥锅。肉香立刻混着米香弥漫开来,周围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六点十分,粥好了。
众人排队盛粥。碗不够,就轮流用。没人争抢,秩序井然。赵铁柱第一个盛,粥烫,他呼呼吹着气,蹲到一边大口喝起来。肉干炖得软烂,混在粥里,每一口都有肉味。
“香!”他含糊不清地说。
岩不语也盛了一碗,但他没急着喝。他端着碗,走到堆砌材料的空地——那里已经堆了一小堆昨天开采的石料。他一边喝粥,一边看着那些石头,眼神专注,像在评估什么。
“周工,”张野走到他身边,“今天能采多少?”
岩不语咽下一口粥:“如果顺利,每人每天能采0.3方左右。三十个人,就是九方。但这是理想状态,实际能采七方就不错了。”
“七方……够用吗?”
“砌墙够了,但要做地基、做台阶、做路面,还差得远。”岩不语顿了顿,“而且,采石容易运石难。从西山到驻地,十五里山路,靠人扛肩挑,效率太低。”
“板车呢?”
“板车只能走平坦路段,上山下山还得靠人。”岩不语放下碗,从怀里掏出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开始画图,“我想做个索道。”
“索道?”
“嗯。”岩不语在纸上画了两座山,中间连着一根线,“西山到山下有一处断崖,落差大概三十米。如果能做个简易的绞盘索道,把石料从山顶放下来,能省一大半力气。山下再用板车运回驻地。”
张野看着那张简陋的草图:“能做吗?”
“能。”岩不语说,“就是需要麻绳、滑轮、还有结实的木料做支架。这些都能在游戏里找到或者自己做。但……得有人懂点机械原理。”
“我试试。”张野说,“我虽然不懂,但可以学。”
岩不语看了他一眼,点头:“那今天上午,采石队继续开采。下午我抽几个人,跟你一起做索道。”
“好。”
这时,伐木队的陈建国——游戏Id“老木匠”——走了过来。他手里也端着碗粥,但没喝,脸上有些愁容。
“会长,周工。”老木匠说,“黑松林那边……有点问题。”
“什么?”张野问。
“昨天砍树的时候,我发现林子里有不少松树生了虫。”老木匠说,“虫眼多,木质就松,做梁容易断。好木头得往林子深处找,但那里野怪等级高,咱们的人打不过。”
岩不语皱眉:“能用的木头大概有多少?”
“表面那一片,十棵里有两三棵能用就不错了。”老木匠叹气,“要盖房子,特别是做主梁的木头,必须用上好的。一棵树长几十年,不能凑合。”
张野沉默了几秒:“需要多少人护卫?”
“至少十个战斗职业,而且得是20级以上的。”老木匠说,“林子深处有25级的黑熊,还有27级的毒蟒,不好对付。”
“战斗组现在能抽多少人?”张野看向赵铁柱。
赵铁柱掰着手指头算:“采石队这边,得留十五个护卫,防狼群。剩下的十五个战斗职业,能分十个给伐木队。”
“那就十个。”张野拍板,“老木匠,今天你带伐木队,由赵铁柱派十个人护卫,往林子深处走,找好木头。但记住,安全第一,打不过就跑,木头可以再找,人不能折。”
“好。”老木匠松了口气。
岩不语补充:“尽量选直径三十公分以上的松木,长度六米以上。这样的木头做梁,承重好,不易变形。”
“我晓得。”老木匠点头,“我爹教过,选梁木要看年轮,要密要匀,不能有疖子。”
“嗯。”
早饭吃完,六点半,队伍出发。
采石队和伐木队分头行动,像两股溪流,分别流向西山和黑松林。运输队暂时不动——等下午石料攒多了,再一起运。
张野和岩不语跟着采石队上山。今天的目标是昨天标记的那个大作业面,石质最好,开采效率最高。
但上山的路比昨天更难走。昨晚下了场小雨,山路泥泞湿滑,不少人摔了跤,一身泥。但没人抱怨,只是爬起来,拍拍泥,继续走。
岩不语走在最前面。他没穿鞋——昨天那双系统送的布鞋在爬山时磨破了底,他索性赤脚。脚底板有厚厚的老茧,踩在碎石和泥泞里,居然比穿鞋的人还稳。
张野跟在他身后,看着那双赤脚在泥地里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脚印很深,边缘整齐,像某种坚硬的印记。
他想起了自己的天赋【赤足行者】。岩不语没有这个天赋,但他的脚,似乎也在用另一种方式,丈量着这片土地。
七点半,队伍抵达作业面。
晨光从东边斜照过来,把裸露的岩壁染成金黄色。昨天开采的石板还堆在那里,像一群沉睡的巨兽。
岩不语没有立刻开工。他先绕着作业面走了一圈,仔细检查岩体——雨后岩石可能松动,要确保安全。然后他选定了三个新的开采点,用炭笔画上记号。
“今天还是老规矩:三人一组,一组一个点。”他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到,“开采顺序从上往下,不准掏底。遇到松动的石块,先清理,再开采。安全第一,产量第二。”
“明白!”
“开工。”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像一曲古老而坚硬的歌谣。
岩不语没有固定在一个点,而是在三个作业面之间来回巡视。他看到有人下锤角度不对,就过去示范;看到有人凿眼太浅,就提醒加深;看到有人累了,就让他休息五分钟,喝口水。
张野也跟着学。他选了最边缘的一个点,拿起钢钎和锤。昨天他试过,但不得要领,今天想再试试。
岩不语走过来,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
张野吸了口气,举起锤。第一下,偏了,打在岩石边缘,溅起火星。第二下,还是偏。第三下,终于打在钢钎上,但力道不够。
“手腕放松。”岩不语忽然开口,“别想着砸,想着‘送’。锤子落下时,手腕要跟着往下送一点,这样力才能透进去。”
张野照做。放松手腕,想象着把锤子的力量“送”进岩石。
咚。
声音沉稳了许多。
“对。”岩不语说,“再来。”
张野继续。一下,两下,三下……节奏渐渐稳定。钢钎一点点钻进岩石,石屑从孔里冒出来,像白色的花朵。
二十分钟后,第一个眼凿好了。
张野抹了把汗,看向岩不语。
岩不语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孔口:“深度够了。放楔子。”
张野从工具袋里取出铁楔子,小心地插进孔里。然后用锤子轻轻敲击,调整角度,让楔子与岩石的纹理垂直。
“可以了。”岩不语说,“用力敲。”
张野举起锤,深吸一口气,重重落下。
咚!咚!咚!
敲到第七下时,岩石内部传来细微的断裂声。张野停下,侧耳听。声音持续着,像冰面在脚下开裂。
“继续。”岩不语说,“但力气可以小一点,让裂缝慢慢扩大。”
张野调整力道,继续敲击。裂缝越来越明显,从孔口向外延伸,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最后一下,岩石沿着裂缝整齐地裂开,一块桌面大小的石板剥离下来。
成功了。
张野放下锤,看着那块石板。断面平整,纹理清晰,边缘只有少许破损。是一块好石头。
“不错。”岩不语说,“再练练,能赶上铁柱了。”
张野笑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磨出了血泡,手臂酸得发抖。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这就是亲手开采石头的滋味。
一锤一凿,实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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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意外发生了。
不是狼群,不是落石,而是人。
一队大约二十人的玩家出现在采石场下方的山路上。他们装备精良,大多数是战斗职业,等级都在20级以上。为首的Id叫“傲世狂刀”,是傲世公会的一个小头目。
“哟,这不是拾薪者那帮穷鬼吗?”傲世狂刀站在路口,声音很大,带着明显的嘲讽,“在这儿挖石头呢?怎么,驻地破得没石头用了,得上山来捡?”
采石队的人停下手中的活,警惕地看着他们。
赵铁柱抄起盾牌,走到队伍前面:“傲世狂刀,你想干啥?”
“不干啥。”傲世狂刀耸耸肩,“这西山采石场,是我们傲世先发现的。你们在这儿挖石头,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放屁!”一个采石队的成员忍不住骂道,“采石场是公共区域,谁都能来!”
“公共区域?”傲世狂刀冷笑,“那也得看谁先来。我们先来的,就是我们的。要么,你们交保护费——每方石头十个银币。要么,滚蛋。”
气氛瞬间紧张。
赵铁柱握紧盾牌,身后的战斗组成员也纷纷拿起武器。但对方人数占优,等级也高,真打起来,吃亏的是采石队。
岩不语从作业面上走下来,赤脚踩在碎石上,走到赵铁柱身边。
“周工……”赵铁柱低声道,“要不咱们撤?好汉不吃眼前亏。”
岩不语没说话。他看着傲世狂刀,又看了看对方身后的那二十个人,眼神很平静,像在看一堆石头。
然后他问:“你们想要多少保护费?”
“每方十个银币。”傲世狂刀说,“你们挖了多少?我看看……嗯,差不多有十方了吧?那就一百银币,交了钱,你们继续挖。不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岩不语点点头:“一百银币,不多。”
赵铁柱急了:“周工,咱们哪有……”
岩不语抬手,打断他。他转向傲世狂刀:“钱可以给。但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得帮忙运石头。”岩不语说,“一百银币,包今天所有的石料运输。从山上到山下,你们负责。”
傲世狂刀愣住了。他身后的手下也面面相觑。
“你……你说什么?”傲世狂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一百银币,雇你们当运输队。”岩不语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你们二十个人,每人五个银币,不亏。而且只是运石头,不用打架,没危险。怎么样?”
傲世狂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来是来敲诈的,怎么变成被人雇用了?这传出去,他还怎么在傲世混?
“你耍我?”他咬牙道。
“没耍你。”岩不语说,“我是认真的。你们要钱,我们要运力,各取所需。还是说……你们其实不是来收保护费的,就是来找茬打架的?”
最后一句话问得很直接。
傲世狂刀噎住了。他确实是来找茬的,但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如果现在动手,虽然能赢,但损失肯定不小——拾薪者这帮人等级不高,但打架不要命,上次铁矿战争他们就领教过了。
而且,会长傲世凌云最近反复强调:暂时不要和拾薪者发生大规模冲突,等他们在建设上投入大量资源后,再一举击溃。现在打起来,破坏了这个计划,他担不起责任。
“怎么样?”岩不语又问了一遍,“接还是不接?”
傲世狂刀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接。”
“好。”岩不语转身,对采石队的人说,“继续干活。今天挖多少,他们就运多少。”
“周工,这……”赵铁柱还想说什么。
岩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干活。”
采石队的人将信将疑地回到作业面,继续开采。但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下锤更狠,凿眼更深,像是要把那股气都发泄在石头上。
傲世狂刀则带着手下,开始搬运已经开采好的石料。他们确实专业——二十个人分工明确,撬棍、绳索、滑轮组,工具齐全。一块几百斤的石板,四个人就能平稳地抬起来,顺着山路往下运。
效率比拾薪者自己运快了三倍不止。
张野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他看向岩不语,眼神里有询问。
岩不语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他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要么打一场,咱们吃亏;要么让他们出力,咱们得利。我选后者。”
“他们会甘心吗?”
“不会。”岩不语说,“但至少今天,他们得把活儿干完。一百银币,买二十个壮劳力一天,划算。”
张野想了想,笑了:“你是真会算计。”
“这不是算计。”岩不语看着山下那些搬运石料的傲世成员,“这是用他们的规则,打他们的脸。他们要钱,我给钱。但钱不是白给的,是工钱。拿了工钱,就得干活。这是天经地义。”
他说完,转身走向作业面,继续开采。
张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心里有座山。
一座沉默、坚硬、但自有其智慧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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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索道工程启动了。
岩不语带着张野和五个懂点木工的成员,在西山断崖边选址。他选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崖顶,用木桩和绳索固定了一个简易的绞盘支架。绞盘是用一根粗大的松木树干做的,中间凿孔,穿上一根更粗的木轴,两端用支架固定。绞盘上缠绕着粗麻绳——那是从驻地仓库里翻出来的,原本是用来捆货物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麻绳的另一端,垂到崖下三十米处的平台。那里也做了固定点,用木桩深深打进土里。
“原理很简单。”岩不语一边调整绞盘角度,一边解释,“山上的人把石料装在吊篮里,用绞盘放下去。山下的人接应,再装车运走。这样省去了从山顶背到山下的那段最陡的路。”
“能承重多少?”张野问。
“一次大概五百斤。”岩不语说,“再重,麻绳受不了。但五百斤的石料,已经够大了。”
他示范了一次。用绳索把一个装满碎石的小吊篮挂在麻绳上,然后转动绞盘。绞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吊篮缓缓下降,平稳地落到崖下平台。
成功了。
众人欢呼。
“一次放一块石板,或者两三个条石。”岩不语说,“慢慢来,安全第一。”
索道投入使用后,运输效率大幅提升。山下的运输队只需要在平台处接应,装上板车,就能运回驻地。而傲世那帮人,则被岩不语安排去开采更远的石料——既然他们工具齐全,体力又好,不用白不用。
傲世狂刀脸都绿了,但收了钱,就得干活。他咬着牙,带着手下往更深的山里走,开采更坚硬的青石——那是岩不语特意指点的,说那种石头盖墙最结实。
“这他妈叫什么事……”一个傲世成员小声抱怨,“咱们不是来砸场子的吗?怎么变成给他们打工了?”
“闭嘴!”傲世狂刀吼道,“干活!”
但他心里也憋屈。看着拾薪者那帮人熟练地操作索道,看着他们开采出的石料一块块运下山,看着他们虽然装备破旧但干劲十足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帮“穷鬼”,好像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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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收工。
采石队今天开采了八方石料,是预期的两倍。伐木队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在老木匠和护卫队的努力下,他们找到了三十多棵上好的松木,已经砍倒了二十棵,明天就能开始运输。
运输队运回了整整五车石料,堆在驻地里,像一座小山。
夕阳下,所有人围坐在灶台边,喝着热粥,啃着窝头。虽然累,但每个人脸上都有光。
岩不语端着碗,坐在石料堆旁,看着那些石头。一块块,一方方,形状各异,但都坚实、沉重、沉默。
它们将从这里,变成墙,变成柱,变成房。
变成家。
张野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今天多亏了你。”张野说,“要不是你,傲世那帮人肯定要闹事。”
“是他们自己要钱的。”岩不语说,“我只是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
张野笑了:“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岩不语没接话。他喝了一口粥,然后说:“明天开始砌墙。”
“地基还没处理完。”
“同步进行。”岩不语说,“西墙的地基我来处理,其他人开始砌东墙。我画了详细的图纸,赵铁柱他们已经学会了基本的砌法。”
“这么快?”
“不快。”岩不语摇头,“盖房子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等不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想早点把第一间屋子盖起来。”
“为什么?”
岩不语沉默了几秒,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女儿的照片。
“晓晓昨天发语音,说想看看爸爸盖的房子。”他说,“我说快了。她说,那她等。”
张野看着照片上那个缺了两颗门牙、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小女孩。
“等第一间屋子盖好,”他说,“我给她开永久访问权限。让她随时都能来。”
岩不语点点头,把照片小心收好。
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夕阳下的石料堆。
远处,赵铁柱在和几个成员吹牛,说今天他怎么一锤子敲开了一块多么硬的石头。林小雨在给受伤的人上药,动作轻柔。老木匠在检查今天运回来的木材,一边看一边点头。秦语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眉头微蹙。
这是一个简陋、破败、甚至有些混乱的驻地。
但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这里变得好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点。
岩不语喝完最后一口粥,站起身。
“我去画明天的施工图。”他说。
“早点休息。”张野说。
“嗯。”
岩不语走向他那间临时工棚。油灯亮起,昏黄的光从窗纸里透出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张野也站起身,赤脚踩在驻地的泥地上。
脚下传来大地沉稳的脉动,一下,又一下。
像心跳。
他知道,这座驻地,这群人,正在活过来。
用最笨的方法:一锤一凿,一砖一瓦。
但也是最踏实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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