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攻击,而是干扰。
像往平静的水面扔进一把石子,打乱了原本整齐的精神波动频率。
怪物的歌声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就是现在!
林楠猛然掷出硬币。硬币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轨迹,砸在最前面那只怪物的额头上。
“轰!”
以硬币为中心,一圈肉眼看不见的涟漪扩散开来,扫过所有怪物。
它们的歌声戛然而止。
苍白的人脸上,黑洞般的眼睛剧烈收缩,露出痛苦的表情。
蛇身疯狂扭动,拍打水面,溅起大片浪花。
但硬币也碎了。
彻底崩解成粉末,从空中洒落。
“快跑!”林楠吼道,声音因为脱力而嘶哑。
众人从精神冲击中恢复,连滚爬爬地冲向隘口。
怪物们没有追来。
它们似乎受到了重创,在水中痛苦翻滚,渐渐沉入水底。
冲出隘口,回到相对安全的礁石区,所有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清点人数!”林楠喘着粗气说。
七个人,都在。
只是状态很差,昏迷不醒,头痛欲裂,还有个人眼神呆滞,像是还没完全恢复。
“船上的物资……”
其他人望向隘口,心有不甘。
“起码我们拿了一半,也不算全无收获,这样就可以了。”
“难道还敢再回去吗?你们不要命了?”
林楠靠在礁石上,脸色苍白,“我的道具碎了。下次它们再唱歌,我们全得死。”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这鬼地方别再来了。”
“现在知道了,这个副本里最危险的应该就是那些会唱歌的怪物了,只要我们能躲开。应该就可以活下去了吧。”
“希望如此。”
……
第四天。
钓鱼的收获很少。
食物只剩最后一点浆果和鱼干,省着吃也只够一顿。
要不是有林楠他们一群人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现在已经快撑不下去人心紊乱了。
所有人都开始能省就省,一天只吃一点点。
柴火也很重要。
尽可能缩在一起,光圈弄得小一点,柴火就能相应的省一点。
柴火更少,昨晚已经烧掉了大部分储备。
更糟的是,赵太太不知为何昏迷一直没醒。
她呼吸微弱,体温很低,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赵先生守在她身边,眼神空洞。
“她会变成植物人吗?”一个年轻人小声问。
没人回答。
显然大家也不知道答案。
下午,陈建国做出决定。
“分两组。一组继续尝试捕鱼,哪怕只有小鱼。另一组……去南边礁石群。”
“什么?”李维猛地抬头,“那里不是更危险吗?”
“那里有食物。”
“你们没发现吗?我们在这里饿的很快。如果是在正常世界,饿个两三天,其实不会有大事。但在这里,如果这么做,绝对会出事。”
“我也不想去,但你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上午他们连一条鱼都没弄到,而且浆果摘完了也不会像游戏里一样刷新,根本找不到了。
现在来看那里的食物,他们必须要拿到,只要能拿到,就能撑到列车到达了。
最终,八个人留在营地照顾赵太太并尝试捕鱼,十三人前往。
再次爬上那个山坡时,气氛比上次更凝重。
“现在所有人都把耳朵塞好。等到了那边,我们按照计划行动。都尽量不要说话,感觉不对就闭眼、捂耳朵。”
再次来到隘口时,胶质网已经自我修复,恢复了原状。但这次他们准备了更多鱼油火把,很快烧开一个更大的洞。
海湾里,船还在,物资还在。
但水面下,那些人脸蛇身的怪物也还在。
它们没有浮上来,只是在水下游弋,偶尔露出苍白的脸,黑洞般的眼睛盯着沙滩上的人。
“别对视。”林楠提醒道。
“它们的眼神可能也有精神干扰。”
众人低头,快步走向船只。
船体比远看更破旧,木质已经腐朽,一碰就掉渣。
但船上堆放的物资却保存完好,成捆的干燥木材,用油布紧紧包裹,防水做得很好,还有三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压缩饼干,肉干和瓶装水,虽然包装老旧,但没有变质,陶罐里装的是盐和糖。
还有一样东西,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放在船长室的小桌子上。
陈建国拿起笔记本,翻开。
里面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工整但潦草,像在匆忙中记录。
“第七天,船搁浅了。其他人决定上岸寻找出路,我留下来看守物资。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第十天,听到歌声,很美,但我知道不能听。塞住耳朵,但还是能感觉到它在呼唤。”
“第十五天,食物快吃完了。看到水里有东西,像人又像蛇,它们在看我。”
“第二十天,我决定离开船。也许该去内陆看看。如果我回不来,希望有人能找到这些物资。——张海生,973年8月”
笔记本到此为止。
“973年……”李维喃喃道,“五十年前?”
“时间流速可能不一样。”阿雅说,“或者这个空间会从不同时间点拉人进来。”
陈建国合上笔记本,看向水面。
那些怪物还在游弋,但没有攻击的意思。
“它们不阻止我们拿物资?”他疑惑。
“也许有别的条件。”
“或者它们在等。”
等什么?
没人知道,但此刻顾不上了。
众人迅速搬运物资,木材,食物,水,甚至那本笔记本也被带上。
离开时,奥黛丽回头看了一眼海湾。
水面下,那些苍白的人脸齐齐转向,黑洞般的眼睛冰冷的看着他们离开。
回到营地,物资的发现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压缩饼干虽然硬得像石头,但能吃,肉干咸得发苦,但能提供能量,最重要的是水,瓶装水比煮过的溪水更让人安心。
紧着着得时间安安生生度过,火堆烧得很旺,木材充足。
每人分到一块饼干和一小条肉干,虽然吃不饱,但至少不会饿死。
想到半夜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所有人都尽可能在白天补觉,轮流盯守。
食物充足之后,他们就不需要再强迫往外探索了,大家都在营地,安全感大增。
半夜,海面方向的婴儿啼哭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一只,像是一群,无数婴儿在同时哭泣。
声音钻进耳朵,让人头皮发麻。
“又来了……”
林楠咬牙撕下布条,但这次布条似乎不管用。
哭声直接穿透物理阻隔,在脑海中回荡。
更糟的是,这哭声似乎有针对性,它特别影响那些精神脆弱,饥饿疲惫的人。
好在这样的人还是不多的,因为他们找到了足够的食物,难得吃了一顿饱饭。
只有几个白天没有睡觉的人。
其中几个人刚站起来,眼神变得空洞,刻就被发现,被剩下的人挡住,压制住,让他们不要动。
就在众人以为今晚也会顺利度过的时候,意外发生。
一个又一个人极快的速度挣脱了禁锢,头也不回地几步就踏入了及膝深的海水。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下伸出来,仿佛在迎接他一般,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进深水。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水面泛起几圈涟漪,恢复平静。
哭声停了。
像完成了某种收割。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让他们动起来了?”
“我们也没办法,力气太大了,跟不是人一样。”
第六天清晨,人数变成十九。
剩下的十九个人围坐在火堆旁,没有人说话。
“今晚不能再这样了,我们白天搓一些绳索,晚上再有这样的情况,直接把他们绑住。”
“这样行吗?”
“行不行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试试再说。”
紧接着清点剩余物资,木材还够烧两夜,食物如果省着吃,勉强够两天。水倒是充足。
“还有一天。”
“熬过今天和今晚,明天正午列车就会来。”
“太好了,总算能看到希望。”
“列车真的会来吗?”
“会来的。”
“规则五说得很清楚,第七日正午,请准时返回下车点。没必要骗我们。”
但规则也没说过,活到第七天就一定能上车。
这句话没人说出口。
第六天上午很平静。
阳光温暖,海风明媚,如果不是那些隐藏在平静下的危险,这几乎像个度假胜地。
下午,奥黛丽独自走到海边。
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这个空间的规则,她大致摸清了,利用恐惧、饥饿、绝望来削弱人的精神和意志,然后通过特定的歌声,哭声,精神干扰来“收割”那些崩溃的人。
收割的对象会被转化为能量,储存在中央洼地的宝石中。
剩下的没有死去的人,也在持续不断地提供各种各样的情绪,正面、负面。
目前来看,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能滋养宝石。
那些被滋养的宝石不可能只有那一个,剩下的宝石被放到哪里去了呢?又该用在何处?
其作用又有什么?
奥黛丽本能的好奇和想要研究一下。
那颗宝石她去看了,只是一个外壳虚影,一个展示的作用,她无法拿走,所以她现在很好奇,真正的宝物宝石被藏在了哪里。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十分想要得到那么一些,研究一番。
不过如果这次拿不到也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可以让她试验。
不过,她又有了一个新的念头。
要不要在最后一天,稍微测试一下这个空间的底线?
比如,用梦境覆盖整个营地,模拟出所有人都平静、满足、无恐惧的状态。
看看这个空间会作何反应。
但风险很大。
可能引来更高级别的规则惩罚,甚至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她还在权衡,林楠走了过来。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你说,我们真的能离开吗?”
“规则是这么说的。”
“规则……”林楠苦笑,“规则也可以是谎言。”
“那就当它是真的。”奥黛丽说。
奥黛丽确实觉得是真的,因为火燃很显然比一次性收割的死人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从这点来看,幕后人就不会想要他们死太多。
那一个不死也不行,因为维持空间运转也是需要能量的,必要的能量消耗。
林楠沉默许久,忽然问:“你一直很冷静。为什么?”
“因为恐惧没用。”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林楠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移开目光。“希望你是对的。”
第六夜,黑夜来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昨天的事情为他们原本放松的心神敲响了警钟,哪怕看起来希望在临,也越不能放松警惕。
火堆烧得很旺,木材充足,但所有人手里都握着武器和绳索。
不过这一夜,出乎意料的平静。
哪怕不应该,但所有人心里都暗暗地想,会不会是因为昨天已经死了人,所以今天才这般平静?
没有歌声,没有哭声,没有刮擦声,甚至连树林里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黑暗纯粹而安静,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包裹着小小的光之孤岛。
太安静了,反而让人不安。
“今天会不会,不会出事了?”
“万一它们是想等我们放松警惕呢?”
“昨晚也是快结束的时候,快天亮的时候,突然出事。”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流逝。
午夜过去,黎明将至。
就在第一缕微光从海平面渗出时,
变故发生了。
不是来自黑暗,而是来自内部。
一直沉默的赵先生突然站起来,走到火堆前。
他手里拿着妻子留下的那条手帕,表情平静得可怕。
“阿芳在叫我。”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她说下面很冷,让我去陪她。”
“赵先生!”陈建国想拦住他。
但赵先生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不用拦我。我早就该去了。”
他转身,大步踏出光圈,走进黑暗。
就像走进一扇门,消失在门的另一侧。
火堆旁,十八个人沉默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无人说话。
第七天的黎明,在失去一人的寂静中到来。
七天,二十四人变成十八人。
六个永远留在了这个美丽而残酷的岛屿上。
“整理东西。”陈建国声音嘶哑,“中午前回到下车点。”
没人有异议。
众人默默收拾仅剩的物品,上午十点踏上返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