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量的源头,并非来自某个高高在上、属性明确的至高存在,而是源于无数个渺小、平凡、甚至卑微的个体心灵的自发共鸣与认同,这种颠覆性的认知,几乎要冲垮他信仰和学术的基石。“自发的……信仰之力?不,这甚至不能严格称之为信仰,这是一种更原始的……集体潜意识共鸣?情感认同?可……可认同为何能产生如此磅礴、如此……感人的力量?”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而无助,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眼睁睁看着手中的指南针疯狂乱转。
与他们形成了冰与火般鲜明对比的,是评委席另一侧的几位东方神只代表。
灶神那由袅袅炊烟与万家灯火气息凝聚的虚影,此刻周身环绕的烟火气似乎更加灵动、旺盛了几分,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发自内心的欣慰,如同看到了自家最争气的孩子取得了不起的成就,连连点头,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好啊!这才是人间正道,是生生不息的源泉!神只之力,本就源于众生祈愿与生活实践,最终也当归于众生,滋养万物!这看似平凡的烟火气,才是支撑这煌煌人世、维系文明薪火的最本源、最持久、也最温暖的力量!”
海神那一片深邃蔚蓝、仿佛蕴藏着无尽波涛的虚影,则静静地感受着画卷中传递出的与自然共生、敬畏天地的理念,尤其是那平息深海巨兽无边怒火的包容与智慧之举,让他微微颔首,声音如同远方的潮汐,带着悠远的韵律与认可:“刚不可久,柔不能守。唯有和谐共存,方是天地万物长久繁衍之道。此子所展现的,非是征服与掠夺之力,乃是理解、包容与回馈之德,此心此念,与吾守护海洋、平衡生态之道,深相契合。”
文曲星神使手持那杆由才气与天地规则凝聚的玉笔,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虚妄。他的视线扫过画卷中那挑灯夜读、于困顿中寻求智慧火花的寒门书生,扫过那市井百业中凭借双手与智慧创造价值的平凡众生,最终,落在了祭坛上那个经历了大彻大悟、此刻面容平静如古井深潭的林晓枫身上,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激赏与赞叹:“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平凡烟火中照见真神本性!妙!妙极!此非一技一道之巧胜,乃是我东方文明积淀万载、融入血脉骨髓之深厚底蕴的显化!此‘道’,扎根于最朴实的生活土壤,连接着最广泛的众生心念,其潜力……其格局……无可估量!”
组委会的核心成员,除了这几位立场鲜明的代表,还有几位气息更加古老、或偏向中立、或属于其他独特神系的存在。他们之间以常人无法察觉的神念进行着飞速的交流与合议,外在的时间流逝仿佛并不长,但其内在的争论、权衡、理念碰撞与力量博弈,却激烈无比,如同在另一个维度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最终,组委会主席——那位化身慈祥老者、气息却如星空般深邃不可测的古老神只,缓缓地从他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威的座椅上站起身。
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神力或气势外放,朴素得如同一个邻家老翁。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如同定海神针般,整个广场上那纷杂激昂、悲喜交织的情绪浪潮,便不由自主地、自然而然地平息下去,变得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带着紧张、期盼、担忧、狂热……种种复杂的情绪,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口中的最终裁决。
他的目光先是温和而平静地扫过全场,在那幅依旧在天空缓缓流淌、吸纳着心念的烟火长卷上停留了格外长的一瞬,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惊叹与赞赏,然后,这目光最终稳稳地落在了祭坛上那个手握酒葫芦、身旁站着凝实含笑杜康虚影的青年——林晓枫身上。
“经过组委会审慎合议,”老者的声音响起,平和而恢弘,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清晰地、不容置疑地传入广场上每一个生灵的耳中,乃至灵魂深处,“对于青云镇代表队,林晓枫,及其契约神只杜康,于本届九城联赛‘神只共鸣仪式’中的表现,现予以最终评定。”
全场,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屏息凝神! 连风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
红袍主教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老者的嘴唇,似乎想从中提前读出判决的倾向。而另一侧的灶神、文曲星等东方代表,则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与隐隐的自信。
老者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其所展现之景,非为单纯神威之彰显,神力之炫耀,而为天地间一种宏大‘道韵’之铺陈与演绎。此道,与红尘众生之命运紧密相连,扎根于生活本身之肥沃泥土,汲取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之真实养分,最终绽放出属于生命的坚韧、智慧与包容之华彩。”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调接下来的话语,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如同创世宣言般的庄严与力量: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烟火中见真神!”
这十二个字,如同十二道混沌初开时的创世神雷,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道韵,轰然炸响在天地之间!也重重地、清晰地砸在在场所有聆听者的心湖最深处,激起滔天巨浪!
“其引发之广泛凡俗共鸣,引动万千心念自发汇聚成河,此现象,非源于对至高存在的祈求,非得自神只的恩赐,乃是由衷的认同与生命的回响!”老者的语气愈发肯定,带着一种揭示真理般的笃定,“此现象本身,恰恰以其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其所践行、所阐释之道路,所具有的深厚普世价值与无穷发展潜力!在此道路上,至高神性与平凡人性,并非对立,而是得以水乳交融;渺小个体与宏大文明,并非割裂,而是产生深刻共鸣。此非歧路,非小道,实乃……通天之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