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下,早已是人山人海。不仅所有参赛学员、学院导师悉数到场,许多闻讯而来的镇民、以及各方势力的观察者也聚集于此,翘首以盼。在青云镇,乃至整个修行界,神只共鸣度被视为衡量一个神使未来潜力、与神只关系亲密度乃至其道路“正统性”的最重要标尺,其受重视程度,有时甚至超过了单纯的战斗力比拼。
率先登场的是一位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学员,他的契约神只是掌管文运的“文曲星”。他屏息凝神,与自家神只意念高度合一,随即抬手虚指共鸣水晶。刹那间,水晶光芒大放,内部仿佛有金色才气涌动,最终凝聚成一篇锦绣文章的虚影,字字珠玑,散发着令人心静神凝的文华之气,最终在水晶表面清晰地浮现出“甲上”二字评级。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由衷的惊叹与热烈的掌声。
接着是王铁柱。他深吸一口气,与身后那尊肃穆的秦琼门神虚影同时发出一声暴喝!凛然的罡气与门神那带着沙场铁血意味的神光相互交融,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凝若实质、刻画着怒目门神像的青铜巨盾虚影,散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坚实气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评委中有人点头认可,给出了“甲下”的评价。王铁柱看到评级,憨厚地咧嘴笑了,用力挥了挥拳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随后,学员们依次上台,展现着各自与神只的默契。有人挥手间召唤出奔腾的元素洪流,有人掌心绽放出温暖柔和的生命之光,有人身后具现出寒光四射的神兵利器……评级大多在“乙”等和“甲下”之间徘徊。场面宏大,仪式感十足,各种神通光影效果绚烂,引得台下阵阵喝彩,但看多了,难免也让人觉得有些千篇一律,仿佛遵循着某种固定的模板。
“下一个考核者,林晓枫,及其契约神只……杜康。”当裁判念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微妙的好奇。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低笑声。林晓枫这个“桃源村酿酒师”以及他那听起来就不太正经的“醉鬼神只”杜康,在预备班乃至整个青云镇,早已是“声名远扬”(或者说,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此刻,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脸上混杂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等着看笑话的讥讽,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前两场团队战勾起的好奇——这种组合,难道还能在如此严肃正经的共鸣度考核中,玩出什么花样不成?
林晓枫在无数道意味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摸了摸鼻子,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似乎永远睡不醒的慵懒表情,慢悠悠地走上了庄严的问道坛。与之前所有考核者都不同,他手中没有捧着书卷,没有握着兵器,也没有任何华丽的法器。他只是提着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甚至边缘有些毛糙的旧木桶,桶里随意地放着些未经处理的灵谷、一壶清水,以及几样看起来像是从路边随手采摘的、叫不出名字的野果和干枯草药。
“开始你的考核。”端坐在主位上的主考官,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井无波的老者,抬了抬眼皮,声音平静无波地说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晓枫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看向了悬浮在自己身侧的杜康——为了不吓到旁人,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关注,杜康此刻维持着一个极其模糊、轮廓不清、如同老旧电视信号不良般闪烁的中年人虚影,看上去颇有几分落魄和滑稽。
“老杜,怎么说?咱们也搞点金光闪闪、天花乱坠的玩意儿唬唬人?”林晓枫用意识与杜康沟通,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
“俗不可耐!”杜康的意念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真金不怕火炼,真情不怕考验。小子,别忘了咱们是干啥起家的!何必学那帮家伙装神弄鬼?咱爷俩最拿手的是什么,就给他们原汁原味地展示什么!酒,就是最好的语言,也是最好的证明!”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林晓枫咧嘴一笑,心中那点因为场合庄严而产生的细微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不再理会台下那些质疑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深吸一口气,但并非是在凝聚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力,而是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放空,回返本真。他想起了在桃源村时,帮村头李大爷仔细筛选来年灵谷种子的那份专注;想起了替担忧井水浑浊的张婶耐心调和水质时的细致与温柔;更想起了王奶奶喝下他特意酿制的安神酒后,那舒展的眉头和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这些看似平凡琐碎、微不足道的“人情”往来与最朴素的“祈愿”,如同山间最清澈的涓涓细流,在他心田缓缓流淌、汇聚,带来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力量。
与此同时,杜康那模糊的虚影,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不再是一副玩世不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他的身影略微凝实了些许,眼神中透出一种属于古老岁月沉淀下来的沉静与深邃。他没有释放出任何强大的神威压迫,而是将自身那一缕虽然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源自“酿造”与“欢宴”本源的法则气息,如同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地、缓缓注入到林晓枫面前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木桶之中。
“神迹·心酿。”
林晓枫低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他伸出双手,轻轻按在木桶的边缘。
没有预期中的炫目霞光万丈,没有震耳欲聋的天地轰鸣,也没有任何庞大惊人的能量波动。只有桶内那些普普通通的灵谷、清澈的清水和不起眼的草药,开始以一种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自然而然地发生着变化——它们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主地发酵、翻滚、交融、沉淀……整个酿造过程,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快了时光的流速,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完了自然状态下需要数月乃至数年才能完成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