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微弱的光线,随手从废弃的建材堆里捡了几根干燥的树枝,堆在一起。然后,他尝试引导体内那点微末得可怜的灵力——这灵力大部分还是靠杜康偶尔逸散出的力量滋养出来的,如同风中残烛,勉强能引动些微火星。
“噗”的一声轻响,一小簇火苗颤巍巍地亮起,随即点燃了树枝,形成了一小堆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微寒,橘红色的光芒映照在两人脸上,明暗不定。林晓枫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疲惫,而苏小婉的脸在火光下更显白皙清冷,仿佛一座精致的玉雕。
“那药酒,其实算不上成功,”林晓枫开始解释,他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样东西:几颗颜色暗红、表皮粗糙干瘪的野果,几株看起来蔫了吧唧的草叶,还有一小块不起眼的根茎。“主要是我酿酒时的失败品,或者说,是意料之外的副产品。”
他将“烈阳果”放在手心展示:“这个,灵气狂暴,性子极烈,能短时间内强烈刺激气血运行,让人感觉力量奔涌。”又指向“疯长草”:“这个,效果类似,但更偏向于透支部分体力潜能,换来短暂的爆发。”最后是“宁神花”的根茎:“为了中和它们那股不管不顾的躁动,我加了这个,希望能稳住心神,减少反噬。可惜……比例没掌握好,宁神花的效果微乎其微,所以喝下去的人就会……嗯,比较兴奋。”
他一边说,一边干脆现场演示起来。拿出那个随身携带、看起来颇为古朴小巧的石臼——这是他酿酒工具的一部分。他将烈阳果和疯长草依次放入,用石杵仔细捣碎,挤压出混合着浓郁草木气息的汁液,那汁液颜色暗红,带着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接着,他又加入少量宁神花根磨成的粉末,简单混合搅拌。顿时,一股混合了辛辣、刺鼻、又带着一丝怪异甜香的复杂气味在篝火旁弥漫开来,说不上好闻,甚至有些呛人。
苏小婉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眼神锐利如解剖刀,仿佛在分析他每一个动作的合理性,评估每一种材料处理的规范性,眉头时而微蹙,显然对林晓枫这种近乎“粗野”的处理方式感到不适。
就在这时,林晓枫腰间的酒葫芦微微一颤,杜康那慵懒中带着几分戏谑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他恢复了些许力量,已能进行小范围的神念传音):
“嘿,小女娃,瞧仔细了!这小子用的可不是你们丹修那套磨磨唧唧、规矩繁多的君臣佐使、文武火候,讲究个循序渐进、阴阳平衡。他这路子,糙是糙了点,野也是野了点,但内里讲究个‘君臣打架,自己和解’!有趣得紧呐!”
林晓枫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赶紧在脑中进行意念交流:“大神!杜康大神!您老行行好,别添乱了成不?我这正努力解释呢!”
杜康却像是找到了乐子,兴致更高了,继续充当“现场解说”,语气带着一种古老的揶揄:
“看这一步,萃取烈阳果汁,在你们正统丹道里,这叫‘猛火急萃,取其烈性而不伤其根’,需严格控制火候时机。在这小子这儿,好嘛,就是‘拿棍子捅烂了挤水’!简单!粗暴!”
“再看这混合药性,丹道讲究‘阴阳调和,循序渐进,君臣有序’,他这可好,‘一锅乱炖,看谁扛得住’!管你谁君谁臣,进了我的臼,就得听我的安排!”
“最后这步,放在丹炉里,那叫‘蕴丹温养,去其燥性,留其精华’,需要耐心与精准的控火。搁他这儿,就是——‘大火收汁’!等着它们自己折腾完,能量稳定下来拉倒!成了就喝,不成……就当教训!”
“大火收汁……”苏小婉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清冷绝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呆滞”和“茫然”的表情。她自幼浸淫丹道,所学所知的炼丹术,是何等精微玄妙,每一个步骤都蕴含天地至理,阴阳变化,需要极高的专注、精准的控制和深厚的理论支撑。岂是“拿棍子捅烂”、“一锅乱炖”、“大火收汁”这种……这种仿佛市井庖厨处理食材般的粗俗用语能形容的?!
这简直是对丹道这门严谨、高贵艺术的亵渎!是异端!
然而……理智告诉她,白日里她亲眼所见,亲身体验(通过观察队友)了那药酒的效果。那立竿见影的狂暴力量,那远超寻常兴奋类丹药的即时性,以及事后除了打嗝、短暂虚弱和睡了一觉之外,并无其他明显经脉损伤或根基动摇的迹象……
这种完全违背正统炼丹理论、粗暴直接到近乎胡闹的“酿造”方式,竟然……真的有效?而且副作用似乎还在可控甚至可接受的范围内?
林晓枫看着苏小婉那变幻不定的神色,知道她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和挣扎。他叹了口气,将手中那碗颜色诡异、气味感人的混合液体放下,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苏小姐,我知道我这法子,在您看来可能粗陋不堪,甚至可以说是儿戏。但我觉得,有时候面对实际问题,未必需要完全、透彻地理解所有药性之间是如何精细反应、如何阴阳转化的。或许,我们只需要知道它们混合在一起,大概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并且能通过经验,大致控制住这效果的强度和后续的副作用,就够了。”
他指了指那碗液体:“就像我知道,烈阳果和疯长草碰在一起,大概率会让人气血狂涌,力量失控般爆发;而宁神花,理论上能拉回来一点,让人保持一丝清明。虽然这次我没加够量,没完全‘拉’回来,但至少知道它不会让人直接爆体而亡或者留下永久损伤。那么在关键时刻,比如白天那种情况,这东西就能顶用,能救人,或者至少能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