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巢基地,指挥中心旁的私人休息室内,黄子钰与帕拉妮对坐。屏幕上刚刚结束与南越国军方的一次常规通讯,内容是关于新接收的一批防空雷达的部署问题。通讯那头的南越将领,言辞间对黄子钰的尊敬甚至隐隐超过了对首都的直接指令,这种细节,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帕拉妮关掉屏幕,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她看向沉默不语的黄子钰,轻声问道:“阮敏的‘民族党’声势浩大,她的掌控力看来是前所未有的稳固了。”
黄子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他抿了一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河内那座权力顶峰上的身影。
“稳固?”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弧度,似是欣赏,又似是自嘲,“她是在筑城,一座名为‘民族’和‘国家’的坚城。而城里的人,看城外的人,总带着几分审视。”
帕拉妮冰雪聪明,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指……她那只藏在暗处的力量?‘暗影’?”
黄子钰转过身,眼神平静地看向帕拉妮:“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个能在兄长暴毙后迅速稳住局面、铲除异己,最终登上顶峰的统治者,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耳目和底牌?‘暗影’的存在,合乎情理。”
“那你……”帕拉妮有些不解,既然知道被监视,为何从未有所动作?
“我理解她。”黄子钰打断了她,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平静,“坐在那个位置上,面对一个深度介入本国军政、影响力无孔不入的外部盟友,哪怕这个盟友曾救她于危难,与她关系密切,心存警惕是本能,布置后手是必然。这不是针对我黄子钰个人,而是针对‘潜龙元帅’这个身份,针对可能存在的‘尾大不掉’的风险。”
他走到窗前,望着龙巢基地外围绵延的群山,声音低沉下来:“我和她,关系太复杂了。有情分,有并肩作战的信任,但更核心的,是利益捆绑和政治互需。现在,她的城筑得越来越高,我的影子在这座城里停留太久,本身就会成为一种障碍,一种……让她不安的源头。”
帕拉妮走到他身边,沉默地陪伴着。她能感受到丈夫语气中那份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决断。
“我的威望,在军队里,在某些官员中,确实存在。”黄子钰继续说着,像在剖析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这不是我刻意经营,是过去几年并肩作战自然形成的。但这股威望,现在对她而言,不再是纯粹的支持,而是潜在的威胁。政治,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哪怕这个‘主’是你曾经全力扶持上去的。”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帕拉妮:“是时候开始考虑退场了。等南海这边的局势再平稳一些,等她的民族党完全掌控住国内局面,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比如……‘旧伤复发’,需要长期静养。然后,退回龙巢。南越国的军权,逐步、平稳地交还给她和她信任的人。”
帕拉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有一丝心疼:“你想成全她?避免未来可能因权力而产生的正面冲突?”
“是妥协,也是保全。”黄子钰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保全我们之间那点不易的情分,保全潜龙与南越国联盟的大局。政治的本质之一就是妥协,懂得在合适的时候退一步,有时比进一步更需要智慧和勇气。强行留在舞台中央,只会让过去的功劳变成未来的罪过,让亲密战友最终走向对立。”
他放下酒杯,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这件事,你知道就好。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退,也要退得漂亮,退得有利于大局。我会开始慢慢布局,让我的影响力自然淡化,而不是骤然抽离引起动荡。”
帕拉妮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龙巢,都会在你身后。”
黄子钰反手握住她,感受到一丝温暖和支撑。他深知,这个退出的决定,不仅仅是为了阮敏,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潜龙,更是为了那段交织着权力、利益与复杂情感的关系,能有一个相对体面的未来。他不想等到猜忌的裂痕无法弥补,权力的毒药侵蚀掉所有美好的回忆时,才被迫做出选择。主动放手,是他在洞察局势与人心中,为自己,也为阮敏,选择的最后一份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