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在更高层面支持下展现出的能量,以及他在与陈家冲突中表现出的沉稳与决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不可避免地扩散到了港岛最顶层的圈子,自然也传入了底蕴深厚的苏家。
苏慧文的父亲,苏耀世的长子苏慕哲,一位常年深居简出、主要精力放在家族基金会与文化艺术领域的儒雅长者,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见一见这位黄天议员”。
这个消息,是通过苏慧文,以一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传达给黄天的。当时两人正在讨论新界北一个文化创意产业园的规划细节。
“家父对黄议员推动的‘永利街’活化模式很感兴趣,”苏慧文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公事,“他平日喜好收藏些字画,下周三在他的‘听雨轩’有个小型的赏画茶会,不知黄议员是否有空莅临,顺便也可以聊聊社区活化的心得。”
黄天握着文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苏慧文。她目光清澈,表情自然,但他瞬间明白了这轻描淡写邀请背后的分量。这不是普通的艺术交流,这是苏家对他的一次正式审视,是苏慧文在为他铺路。
“苏老先生雅趣,黄天仰慕已久。能得此机会请教,是我的荣幸。”黄天沉稳应下,心中已开始思忖。
周三下午,黄天只身前往位于太平山腰的“听雨轩”。这是一处幽静的中式庭院,隐于山林之间,远离尘嚣。苏慕哲一身素色唐装,亲自在门口相迎,态度谦和,毫无世家家主的架子。茶会规模很小,除了黄天,只有两位港岛文化界的泰斗作陪。
整个过程,苏慕哲谈笑风生,话题始终围绕着他收藏的几幅明清古画,品评笔意,追溯源流,偶尔引经据典,学识渊博。他没有问黄天任何关于政治、经济或近期风波的问题,仿佛真的只是一次纯粹的艺术沙龙。
黄天虽非艺术专业,但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来自蓝星的广阔视野发挥了作用。他能接住苏慕哲抛出的话题,适时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甚至能就画作背后的历史背景与人文精神,与在座几位大家进行颇有深度的交流。他态度不卑不亢,言辞有物,既展现了尊重,也显露出自身不俗的底蕴。
茶过三巡,苏慕哲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黄议员,听闻你在新界推动发展,颇重‘人本’与‘文脉’,这与我们苏家历来主张的‘开发不忘根本,发展需存温情’的理念,倒是不谋而合。”
黄天心领神会,知道这才是今日的正题。他放下茶盏,正色道:“苏老过奖。晚辈始终认为,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城市建设,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生活于此的人。失了人情味与文化根,再高的楼,再快的网,也只是冰冷的钢筋水泥和数据流。‘永利街’的尝试,正是基于此念。”
苏慕哲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气氛显然更加融洽。
茶会结束,苏慕哲亲自送黄天到庭院门口。临别时,他握着黄天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黄议员年轻有为,心怀大局,很好。港岛的未来,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慧文……她眼光一向很好。”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认可。
离开“听雨轩”,黄天坐在车里,回味着刚才的会面。他知道,自己通过了苏家初步的考察。苏慕哲看重的,不仅仅是他的能力和势力,更是他言行中透露出的理念与格局。
与此同时,苏慧文也正在处理她与陈子安关系的最终章。
她没有选择拖泥带水。在黄天赴约“听雨轩”的第二天,她直接去了陈子安暂时停职后独居的公寓。
陈子安形容憔悴,往日的风度翩翩荡然无存,眼中布满了红丝和怨怼。看到苏慧文,他眼中燃起一丝复杂的希望,却又被更深的愤恨压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他语气尖刻。
苏慧文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姿态,只有一丝淡淡的惋惜和最终的决绝。“子安,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她将一枚戒指盒放在桌上,那是他们的订婚信物。
陈子安猛地站起来,激动地说:“就因为那个黄天?苏慧文,你清醒一点!他不过是利用你!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暴发户?”
“感情?”苏慧文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子安,扪心自问,我们之间,除了所谓的‘门当户对’和‘政治联姻’的考量,还剩下多少纯粹的感情?你爱的,究竟是苏慧文这个人,还是‘苏家大小姐’这个身份能给你带来的资源和光环?”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至于黄天,我欣赏他的能力,认同他的理念,更重要的是,他行事光明磊落,心中有大局,有担当。而不是像你,会因为一己私怨,罔顾规则,不惜损害公共利益来达到目的。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原因不在黄天,而在你自己。”
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剖开了陈子安一直试图掩饰的内心。他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戒指我还给你。从今以后,你我嫁娶各不相干。”苏慧文说完,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苏慧文!”陈子安在她身后嘶吼,“你会后悔的!你和那个黄天,都不会有好下场!”
苏慧文脚步未停,径直离开了这个充满怨愤的房间。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脚步变得异常轻盈。
解除婚约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上流社会传开。众人议论纷纷,但更多的是对苏慧文果决的钦佩,以及对黄天这个能让苏家明珠不惜解除与陈家婚约的男人,更深的好奇与审视。
黄天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与方敏婷等人开会。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几位核心成员说:“苏小姐做出了她的选择。我们接下来的路,要走得更加谨慎,也更要有力。”
他明白,苏慧文的这一步,不仅彻底斩断了与陈家的纠葛,也无形中将她自己与他的事业更紧密地绑定在了一起。来自陈家的怨恨不会消失,只会更加集中和隐蔽。而苏家的支持,虽然宝贵,但也是一种压力和责任。
他与苏慧文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风雨、考验和各自的选择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微妙且充满可能性的阶段。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可以更加坦然地,望向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