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昭瑶、祖母、母亲与绿萝一同到来时,正撞见易安与司徒昭月相对而立。
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微妙,仿佛萦绕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见长辈们进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齐声问安:“见过祖母,见过母亲。姐姐(姐姐)”
司徒昭月扶着祖母坐定后,司徒昭瑶便直截了当地看向她,
问道:“月儿,你与姐夫到底发生了何事?
绿萝寻到我们,只说你们二人之间似有不快,究竟是因何而起?”
“姐姐,”司徒昭月开口解释,语气带着几分轻描淡写,
“绿萝不过是跟我提了提近来京中盛传的那位卫公子,
说他是人中龙凤,才学无双原,如若能和他成就一段佳话,也不付我将军府门楣,是当笑话讲给我听的。
可姐夫却有些大惊小怪,竟觉得绿萝是在教唆我——
说我年纪轻轻便想这些男女情爱之事,犯了忌讳。其实真没多大事的。”
司徒昭瑶听完司徒昭月的解释,眉梢微挑,侧过头看向易安,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易安迎上她的视线,语气里带着几分硬邦邦的执拗:“是,月儿说的没错。
就因为,绿萝是她的贴身丫鬟,整日在跟前伺候,却拣这些男女情爱的传闻当笑话讲——
这不是教唆是什么?我这话,何错之有?
多少世家大小姐,对陌生男子情有独钟,心生向往都和她们身边的丫鬟脱不了干系……”
易安眉头微蹙,目光紧紧锁着司徒昭月,语气比方才重了几分,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恳切:
“这就叫做潜移默化式的心理暗示,你明白吗?”
他稍顿,声音里添了些急意:“日子久了,哪怕她不再提,你自己也会不知不觉跟着她天天念叨的那些念头走——
想事会那么想,做事也会那么做。
到最后,你对着那个人、那件事,就会不由自主往好处想,想过了头,便成了过度美化。”
“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自我美化东西,全是假的,是你自己心里编出来的幻影。
月儿,这种假象迷了心,是要出事的,你可千万得明白我的意思。”
说这话时,他眼底翻涌着真切的担忧,倒不似先前那般带着火气,
反倒像怕她跌进什么看不见的圈套里,急着将她往回拉。
祖母听完易安的话,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
她抬眼看向垂首站着的司徒昭月,语气沉笃,带着长辈不容置疑的威严:“月儿,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你姐夫是真心疼你,怕你年纪轻,不经事,一时被外面的虚话迷了心,才急着点醒你。
他说的哪里错了?”她顿了顿又道,“外面传那劳什子姓卫的公子再好,也不过是旁人以讹传讹。
他究竟是何等性情,若非他府里的人,谁能真的知晓?”
“京城这地方,真真假假的事,你自小见得多了。
那些世家公子,表面上瞧着温文尔雅,一个个都装成谦谦君子、玉树临风的模样,内里究竟是何等不堪,你见得还少吗?”
老夫人的声音缓了些,却更添了几分痛心:“可你倒好,今日就为这点子事,竟跟你姐夫赌气置气。
他是为你好,你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罢,她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真动了几分气,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疼惜。
司徒母亲跟着附和,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是呀,月儿,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你怎能埋怨你姐夫?他是真把你当亲人,才会这般上心,
你这样做,就不怕寒了他的心,往后再不肯管你的事吗?
还不快向你姐夫赔个不是。”
母亲话音刚落,司徒昭瑶便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司徒昭月身上,语
气沉了沉:“月儿,听母亲的话,向你姐夫道歉。
你该知晓,你姐夫这人,看似温和,可对不上心的人,素来是视若无睹。
他向来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性子,旁人的事从不上心。
可今日他为这点事特意提醒你,不正像母亲说的,是真把你放在心上,当亲人待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绿萝,添了几分厉色:“你倒好,为了一个丫鬟,这般对待真心待你的姐夫,你让他心里如何想?”
说罢,她转头看向绿萝,声音陡然转冷:“绿萝,你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却对主子说这些男欢女爱之事,可知罪?”
绿萝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小姐!奴婢真的只是当笑话讲给小姐听,绝无半分别的心思,求大小姐明鉴啊!”
“笑话?”司徒昭瑶眉峰一蹙,语气不容置喙,“来人!绿萝教唆主子妄议淫杂之事,罚月钱一月,重责十大板,以儆效尤!”
司徒昭瑶话音刚落,又沉声道:“管家。”
管家应声上前,垂首候命:“大小姐。”
“传令下去,往后府中若有谁在二小姐跟前妄议京城男子长短,无论好坏,一概逐出将军府。
我将军府,容不得挑唆主子的奴才。”
“是,大小姐!奴才这就去办!”管家不敢耽搁,躬身应下便匆匆退了出去。
这边刚吩咐完,就见两个婆子押着绿萝往外走,想是去行刑。
司徒昭月猛地红了眼,厉声喝道:“姐姐!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要罚也该由我来定夺,你凭什么越俎代庖?”
她转头看向祖母与母亲,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哭腔:“祖母,母亲!自从姐姐和姐夫成亲,你们便越发不把我放在心上,
反倒对这个入赘的姐夫处处维护——我才是你们的亲女儿、亲孙女啊!”
“今日这事本就是句玩笑,我压根没往心里去,是他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胸口起伏,带着委屈的愤懑,“我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又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稚子,
孰真孰假难道分不清?我看你们,就是偏心他!”
“你……你这丫头!”老夫人被她这番话气得手指发颤,脸色发白,
“太让祖母寒心了!分不清好歹也就罢了,为了个奴才,竟对长辈如此无礼!既这般不知悔改,便自己去反省!”
老夫人身边的秋嬷嬷连忙上前,低声道:“老夫人息怒。
依老奴看,还是先带二小姐去祠堂,在祖宗跟前静静心,想明白了再出来吧。”
“祖母!”司徒昭月听到“祠堂”二字,情绪更激动了,
“您竟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他几句话,就这样对亲孙女?您……您太过分了!”
“阿月!”司徒昭瑶厉声打断她,眼底满是失望,“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你太让姐姐失望了。
来人,把二小姐带去祠堂,跪着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应声上前,虽不敢真动粗,却也半扶半劝地引着司徒昭月往外走。
昭月挣了几下,见挣脱不开,眼眶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