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通过秘密渠道,辗转传到了仍在留置点的孟寻耳中。
当他知道那份寄予厚望的录音竟然无法使用时,即便以他坚韧的心志,也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对方的手段竟然周密到了这种程度!
连这种看似偶然留下的证据都提前做了防范!
这不仅仅是权力和阴谋,更是配备了顶尖技术支持的、全方位的碾压!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那黏稠而坚韧的丝线只会越缠越紧。
与此同时,调查组对他的态度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之前的问询虽然严肃,但还保持着基本程序。
而在录音证据“失效”的消息隐约传出后,或许是对方阵营的故意施压,问询的节奏明显加快,语气也更加咄咄逼人,仿佛要在短期内坐实他的罪名,尽快结案。
压力如山般倾泻而来。
内无强援,外无铁证,似乎所有的生路都被堵死了。
在招待所的秘密住所内,张建伟一家也从苏瑾瑜那里得知了录音失效的噩耗。
王娜当时就瘫软在地,孟晴抱着母亲,眼泪无声地流淌。
连张建伟这个硬撑了许久的男人,也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希望,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碾碎。
然而,沉默了许久之后,张建伟却猛地用手背擦去了眼角的湿润,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不再是无助和空洞,而是燃起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孩他娘,晴晴,哭没用!”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怕!怕我们找到真相!录音没了,肯定还有别的!苏市长不是还在查那个林薇吗?我们……我们不能放弃!”
他看向苏瑾瑜:“苏市长,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哪怕就是去站在法院门口,举着牌子说孟寻是冤枉的!我们也去!”
苏瑾瑜看着这一家人在绝境中重新挺起的脊梁,眼眶也湿润了。
她用力点头:“叔叔,阿姨,晴姐,你们放心!只要我苏瑾瑜还在鹏城一天,我就绝不会放弃!林薇的线索,我一定会追查到底!这份录音虽然坏了,但也证明了对方做贼心虚!这就是突破口!”
绝境之中,希望看似渺茫,但抗争的意志却因这接连的打击而愈发凝聚。
孟寻在隔离室内,擦干了嘴角因急火攻心而溢出的血迹,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谢家在京城,谢建军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深挖李娟这条线,并寻找其他可能的漏洞。
随着关键录音证据的“意外”破损,以及调查组在其它方向上难以取得突破性进展,对方布局太过周密,针对孟寻案件的调查,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胶着后,似乎走到了尽头。
尽管孟寻始终坚持辩解,尽管谢家在暗中仍在努力,尽管苏瑾瑜和张建伟一家在绝望中奔走,但在台面上,
那些由江家和骆家精心编织的“铁证”——看似清晰的海外资金流水、林薇栩栩如生的控诉、以及“芯辰科技”那份被逼签署的合同——形成了一条看似完整且难以撼动的“证据链”。
高层的声音开始趋于一致。在一次小范围的内部通气会上,有领导定调:
“孟寻同志的问题,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严重损害了d和ZF的形象。调查工作历时一个多月,主要事实已经基本查清。
为了尽快平息舆论,维护稳定大局,要依据现有已经固定的证据,尽快依法依规进行处理。”
“尽快处理”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预示着风暴即将尘埃落定。
这意味着,很可能不再等待可能存在的、渺茫的新证据,而是要基于目前这些对孟寻极端不利的“事实”做出处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特定的圈层内传开。
谢建军在得知这一动向後,深知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他动用了自己最高级别的人脉,试图进行最后的陈情和努力,希望能在最终处理决定下达前,争取到哪怕一丝的转圜余地。
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令人窒息。
对方的态度异常强硬,强调“证据确凿”、“民意沸腾”、“必须给人民一个交代”。
甚至隐隐暗示,若谢家再强行干预,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在鹏城,宋志远等人的气焰更加嚣张。
针对苏瑾瑜的排挤和打压公开化,她被调整了分工,手中实权被大幅削弱,几乎被架空。
而对张建伟一家的“关注”也再次加强,他们藏身的住所附近,出现了更多不明身份的可疑人员,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就连在留置点内,孟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
调查人员的问询不再纠缠于细节,而是开始让他对一些“既定事实”进行确认和签字,语气中带着一种程序即将走完的终结感。
一切迹象都表明,那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正在迅速收拢。
他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即将被那凝固的树脂永远封存。
孟寻站在狭小房间的窗前,望着窗外被铁栏杆分割的天空。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或许很快就要到来了。
一股深沉的悲凉和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
难道重生一世,手握先知,最终却还是要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收场?
败给这些蝇营狗苟、玩弄权术的蛀虫?
当“即将依据现有证据处理”的风声,透过苏瑾瑜艰难传递的渠道,传到张建伟一家耳中时,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彻底陷入了崩溃。
王娜承受不住这最后的打击,旧病复发,高烧不退,意识模糊中仍不停地喊着
“小寻……冤枉……”
孟晴抱着母亲,哭得几乎昏厥过去,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乌有。
张建伟这个沉默了一辈子的男人,看着病榻上的妻子和绝望的女儿,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仿佛催命符般的风声,他猛地站起身,眼睛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