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轩”的重镖如同一块响亮的敲门砖,为镇北镖局叩开了通往更高层次的大门。自此之后,指名要赵总镖头押镖或由其镖局承运的商单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以往需要镇北镖局仰视的州郡大商号。赵重山变得更加忙碌,但这份忙碌是充实且有方向的。他像一位沉稳的舵手,驾驭着镖局这艘大船,在风浪渐起的商海中,稳稳地驶向更广阔的水域。
而家中,因姜芷有意识地“放手”,氛围也悄然转变。以往灶房里总是她最忙碌的身影,如今,除非是极重要的客人点名或是有新颖菜式需要她亲自调试指点,否则她已很少系上围裙。春杏和秋菊果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一个将前厅账目、人员调度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个将后厨物料、菜品质量把控得滴水不漏。新培养的几名帮厨在经过严格的培训和一段时间的实践后,手艺日益精进,虽比起姜芷的亲力亲为尚有细微差距,但维持“回味斋”一贯的高水准已是绰绰有余。
这份得力的“放手”,让姜芷终于得以从繁杂的店务中抽身,真正进入了孕后期应有的闲适状态。
时值深秋,天高云淡,阳光变得格外慷慨,暖融融地洒满院落。这日晌午,用罢一顿由后厨精心烹制、营养均衡的午饭后,姜芷捧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桂圆红枣茶,缓步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赵重山前几日特意让王铁牛搬来了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上面铺着厚实柔软的棉垫,还搭了一条轻薄的绒毯。
她小心翼翼地躺下,调整到一个让腹部最舒服的姿势。阳光透过开始泛黄、但依旧茂密的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秋风拂过,带着成熟的瓜果香气和淡淡的泥土芬芳,令人心旷神怡。她微眯着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腹中孩子偶尔的胎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感,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浸润着四肢百骸。
这种闲适,并非无所事事的空虚,而是一种心安理得的放松。她知道,她倾注心血的事业正在可靠的人手中良好运转;她知道,那个在外拼搏的男人,正用他的方式为她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需要这份宁静的滋养。
偶尔,她会扶着腰,慢慢踱到前头店铺,并不插手具体事务,只是像一个寻常的客人,坐在角落里,点一壶清茶,几样点心,静静地观察。看着跑堂伙计们训练有素地迎来送往,听着食客们对菜肴的称赞,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熟悉而诱人的食物香气,她心中便充满了成就感与踏实感。春杏或秋菊若瞧见她,总会抽空过来,低声汇报几句店里的情况,或是拿些新研发的点心让她品尝给些意见。这种若即若离的牵挂,恰到好处,既不让她完全脱离,又不至于耗费心神。
更多的时候,她待在后院。赵重山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些花苗,有秋菊,有月季,还有几株晚开的桂花。姜芷便有了新的乐趣,每日清晨或傍晚,在丫鬟的搀扶下,给这些花花草草浇浇水,修剪一下枯枝,看着它们在秋日里顽强地绽放着生机。她还让秋菊买来了柔软的棉布和丝絮,开始亲手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襁褓。针脚或许不如专业绣娘细密,但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初为人母的期待与爱意。
这日,她正坐在窗下阳光里,缝着一件鹅黄色的小兜肚,上面用彩线绣着简单的祥云图案。赵重山从镖局回来得比平日早些,脚步放得极轻,走到她身后,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姜芷察觉身后有人,回过头,对上他专注而柔和的目光。
“回来了?今日怎这般早?”姜芷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问道。
赵重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伸手,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了片刻,才低声道:“局里事都安排妥了,想着回来陪陪你。”他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膝头那件小巧可爱的兜肚上,冷硬的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暖意,“这些让下人准备便是,何必自己劳累。”
姜芷拿起小兜肚,在他眼前比了比,眼中闪着温柔的光:“那怎么一样?这是做娘的心意。你看,这祥云图案,寓意平安吉祥,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一生都能如此。”
赵重山看着她脸上洋溢着母性光辉的笑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兜肚,而是轻轻握住了她因长时间做针线而有些冰凉的手指,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会的。”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有我在,定护你们母子一世安宁。”
阳光透过窗棂,将相握的手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和阳光的味道。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这样静静的陪伴,便让这份孕中的闲适,增添了无比的安心与幸福。
姜芷知道,这份安宁来之不易,是夫妻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她享受着这份静谧,也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新生命降临那一刻的到来。日子仿佛慢了下来,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平静而欢快地流向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