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他转身看向刘初源,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峰主,我走了。”
一句话,算是告别。
随后,他便迈开步子,准备跟着夏沧海,登上那艘王府飞舟。
就在他的一只脚即将踏上飞舟舷梯的瞬间——
“凡儿——!”
一声凄厉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杜鹃泣血,划破了求天峰顶的寂静。
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道。
两道身影,慌乱地从宁家阵营里冲了出来,疯了一般挡在了宁凡的身前。
正是镇北将军宁战天,与他的夫人,赵茹。
此刻的二人,哪里还有半分将军与主母的威仪。
宁凡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周遭的空气,温度似乎都因为他的停顿而骤降了数分。
“两个死人,又跑到我面前做什么?”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很平淡。
死人。
他称呼自己的亲生父母为,死人。
这两个字,比任何恶毒的诅咒更诛心!
“噗通!”
赵茹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竟当着全北境所有宗门的面,直挺挺地跪在了宁凡的面前!
这一跪,跪碎了镇北将军府最后一点颜面。
“凡儿……”
赵茹涕泪横流,狼狈到了极点,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抓宁凡的衣角。
“娘错了……娘真的错了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碎裂在风中,“我们,不该把你丢在蛮荒……,为了宁宇那个孽障……十年没有找过你,是我们对不起你……”
“你原谅我们,好不好?跟我们……跟我们回家吧,凡儿!宁家不能没有你,爹娘不能没有你啊!”
她的哭喊声充满了无尽的哀求。
广场上,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位堂堂将军夫人,给自己的亲儿子下跪求饶,这冲击力,比刚才宁凡一拳打爆一个命轮境强者还要巨大!
夏倾月张了张嘴,脸上满是不忍,下意识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父亲夏沧海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夏沧海的脸上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此刻看来却带着几分看戏的冷漠。
宁凡终于垂下了眼帘。
眼前这个女人伸出的手,在他眼中,比世上最污秽的东西还要肮脏。
下一瞬。
他动了。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那只穿着黑色战靴的脚。
在无数双因震惊而急剧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猛力地印在了赵茹的胸口。
“砰!”
一声沉闷到让所有人集体心悸的巨响。
赵茹那哭天抢地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瞬间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她重重地撞在后面冲上来想要搀扶的宁家众人身上,顿时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赵茹的脑袋无力地一歪,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只剩下那石破天惊的一脚。
那一脚,踹飞的不仅仅是一个跪地求饶的母亲。
更是人世间最基础的伦理纲常!
“孽——畜——!”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仿佛从九幽地狱深处咆哮而出的怒吼,如惊雷般炸裂了这片死寂!
宁战天双眼赤红,理智的弦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断。
天人境的恐怖威压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他周身煞气沸腾,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撕裂空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怒,一掌悍然拍向宁凡的天灵盖!
“我今天就亲手宰了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清理门户!”
这一掌,倾尽了他毕生的修为与怒火,掌风未至,地面已经寸寸龟裂,势要将宁凡当场格杀!
就在那血色掌印即将落下的刹那,一道高大的身影,如瞬移般挡在了他的身前。
正是平北王夏沧海。
他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王者的漠然与不悦。
“宁将军,过界了。”
夏沧海轻描淡写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迎向宁战天那狂暴无匹的一掌。
“轰!”
两掌相交,一声沉闷的爆鸣。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周围实力稍弱的修士被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脸色煞白。
宁战天只觉得自己的掌力仿佛拍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煞气,所有的愤怒,都在接触的一瞬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反震而来。
他喉咙一甜,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坚硬如铁的广场地面上踩出一个半尺深的脚印,留下了一串耻辱的痕迹。
反观夏沧海,依旧负手而立,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未曾飘动分毫。
他冰冷的视目光,落在了宁战天身上。
“宁将军,宁小友现在是本王的贵客。”
“你当着本王的面,要杀本王的客人……”
夏沧海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座无形的山,重重地压在宁战天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吗?”
轰!
宁战天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屈辱、愤怒、不甘、绝望……无数种情绪在他胸中疯狂翻滚,最后却只剩下无尽的苍白与无力。
他看着那个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儿子。
又看了看那个威严如狱的平北王。
他明白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这个所谓的镇北将军,连同整个宁家,在平北王眼里,甚至比不上宁凡的一根手指头。
宁战天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最后,所有的表情都凝固成了死灰。
他一言不发,缓缓转身,从惊慌失措的族人手中,机械地抱起昏迷不醒的赵茹,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片让他颜面尽失、彻底绝望的地方。
那背影,再无半点大夏战神的威风,只剩下无尽的萧索与落魄。
一个时代,似乎就此落幕。
宁凡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与路边被踢飞了一块碍事的石头,并无任何区别。
他平静地转身,走过神情复杂的夏倾月,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登上了飞舟。
舷梯缓缓收起,巨大的飞舟无声地升入高空,很快便消失在云层之中。
广场上,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宁家众人,和各方修士。
远处的人群中,夏紫涵死死地盯着飞舟消失的方向,那张漂亮的脸蛋因极致的嫉妒与怨毒而扭曲变形。
她的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宁凡……”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意。
“总有一天,你会被本公主踩在脚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