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后的几天,沈振宏动用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私人关系,试图将“翡翠宫殿”的烂摊子控制在集团内部。
他先是严厉斥责周凯,命令他动用自己的“资源”和“手段”,无论如何也要让项目工地维持住最起码的体面,绝不能让停工或烂尾的迹象暴露于外。
周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疯狂地压榨林家,甚至不惜以更极端的方式威胁林伟业,要求林家不计代价地维持工地运转,做出一切正常的假象。
然而,林家早已被掏空,高利贷的催债电话已经打到了林伟业的办公室。经济的绞索,已然转化成了工程上的致命缺陷。
同时,沈振宏试图寻找替罪羊。他将目光投向了项目组里几个与周凯关系不那么密切的中层,甚至暗示是否可以由林家来承担主要责任。但沈明宇匿名散播的证据链太过完整,清晰地指向了周凯在项目引进、合同签订以及事后掩盖中的核心作用。那份通话录音,更是将周凯“逼迫林家接盘”的行为坐实。
就在沈振宏焦头烂额,试图与市里相关方面沟通,希望能争取时间内部处理时——
“翡翠宫殿”项目工地上,惊变骤生。
周凯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用高倍望远镜强作镇定地眺望着远方b区那已初具规模的混凝土骨架。突然,他视野猛地定格——就在镜头中央,b区三层的承重外墙表面,毫无征兆地蔓延开一道狰狞的裂痕。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望远镜,口袋里的手机就仿佛索命般尖叫起来。
“周总!不好了!b区……b区承重结构……整体开始倾斜了!”电话那头,是林家施工队负责人带着哭腔的嘶喊,背景音是钢筋扭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周凯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听筒里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地撕裂般的轰鸣!紧接着,信号中断。
他僵在原地,手脚冰凉。透过窗户,似乎都能遥感到那片区域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尘烟。
林家为了在三天内完成“接盘”,使用了劣质到极点的材料,几乎简化了所有关键工序。这座用谎言和高利贷堆砌起来的“宫殿”,甚至连一阵风都没能撑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崩塌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手机被蜂拥而至的消息和电话淹没。
银行发出风险预警和催收函。
合作方发来质询和律师函。
多家媒体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冲向现场和沈氏集团总部。
最要命的是,他收到了内部渠道的紧急通风——因项目崩塌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并存在重大安全风险,市里已决定成立由纪委、公安、住建、应急管理等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将对“翡翠宫殿”项目进行彻查,核心便是追究项目决策与安全监管的失控责任,而首要责任人,就是他周凯!
这一次,不再是集团内部的审计,而是国家机器的介入。
周凯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联合调查组即将进驻的消息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窗下传来的记者喧哗声,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绝望中,他颤抖着用手拨出了一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是我,周凯。”他的声音干涩,失去了所有往日的从容,“……对不起,我搞砸了。”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将对方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楼下全是记者,我出不去……请您……看在过去的份上……救救我……现在只有您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回应。周凯紧张地听着,脸上的绝望渐渐被一丝扭曲的希望取代。
“好……好……我知道了……我在老地方等……谢谢!谢谢!”
他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从地狱边缘被拉了回来。他迅速清理了办公室的个人物品,换上一套提前备好的、毫不起眼的工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象征着他权力的地方,然后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