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还亮着，屏幕上的文档停留在那一行字后，再没有新的内容出现。林小雨的手指离开键盘，坐得笔直。她把那本旧杂志轻轻放回书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回到桌前，重新打开社交媒体页面。光标在编辑框里闪烁，像在等一句话落地。
她敲下：“我想看看，自己还能写出什么样的故事。”
接着上传了一张照片。画面里是她的书桌，笔记本摊开，一页画着星空，另一页写满了陌生的名字和设定——一个穿宇航服的女孩站在荒原上，身后是断裂的铁轨；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在暴雨中抱着一摞旧书跑过巷口。
点击发布。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评论一条接一条冒出来。
“你不是一直写校园生活吗？怎么突然……”
“别丢下我们熟悉的那种故事啊。”
也有人说：“终于要写点不一样的了？等你很久了。”
林小雨没回复。她退出页面，打开私信。陈昊的消息在最上面：“你终于要写那个‘穿宇航服的女孩’了？”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嘴角动了一下。她翻出一张草稿图，是她初中时随手画的，女孩穿着臃肿的宇航服，头盔裂了一道缝，手里攥着一封信。那时张悦看过后说：“这不像你会写的。”
她把图发给张悦。
对方秒回：“大胆去飞，我们都看着呢。”
李老师也发来语音，声音温和：“真正的成长，是从模仿生活到创造世界。”
王老师没有发消息，只是在她发布的动态下点了赞，然后留下一行字：“教育不怕变，写作也一样。”
林小雨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天还没完全亮，远处楼群之间透出一点灰白的光。她站了一会儿，又坐回去，打开匿名论坛。
她以管理员身份上传了一张合成图。左边是她高中时发表的第一篇随笔截图，标题是《食堂阿姨给我的那勺肉》；右边是刚刚发布的转型宣告。中间用一条细线连起来，下方写着：“我的第165步”。
她在帖子下面输入：“最好的创作，是敢于尝试，敢于突破，敢于成为不一样的自己。”
发布后，她关掉网页，合上电脑。
背包已经收拾好，放在椅子上。她把那本写满新构思的笔记本塞进去，拉链拉到一半时停住，又拿出来翻到一页，确认那个叫林星的女孩的背景设定还在——父母失踪，独自住在废弃观测站，靠读旧小说录音维持记忆。
她重新装好笔记本，拉上拉链。
走出房间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灯罩下的书桌。纸笔未动，但桌角多了半杯水，边缘有一圈浅痕。
清晨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打印纸一角。
她关门的声音很轻。
走廊尽头的电梯正在下行。
楼下小区的路灯刚灭。
她踩在人行道上，脚步平稳。
天空开始发亮。
她抬头看了一眼。
一只鸟从楼宇之间穿过，翅膀划出一道直线。
她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了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看，是昨晚写下的第一句话：“我一直以为写作是为了被听见……但现在我知道，写作也是为了听清自己。”
她把纸折好，放回口袋。
脚步没有停。
前方路口亮起绿灯。
她迈出一步。
鞋尖碰到地面时，一片梧桐叶从头顶飘落，擦过她的肩膀，落在身后的人行道上。
她没回头。
风把叶子卷起，贴着地面向前滑了一段。
远处教学楼的轮廓渐渐清晰。
她走近校门时，看见张悦站在公告栏前。
张悦转过头，朝她挥手。
她也抬起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二十米。
张悦嘴在动，似乎说了什么。
她没听清。
她只看见张悦笑了。
她也笑了。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
书包侧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没掏出来看。
阳光照在她脸上。
温度一点点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