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还躺在桌上，墨迹已经干了。林小雨把书包拉链完全合上，起身时碰了一下椅子，发出一声轻响。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阳光比刚才更斜了一些。
她刚走出门，就看见李老师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张纸。李老师朝她招手，她走过去。
“节目单出来了。”李老师把纸递给她，“你看看。”
林小雨接过那张打印纸，目光直接落在最后一条上：“压轴·《我们的声音》——朗读者：林小雨”。她的手指碰到那行字，指尖有点凉。
“班里投票选的。”李老师说，“大家都觉得，这文字是你写的，也该由你来念。”
林小雨没说话。她低头看着那张纸，名字被印得很清楚，像是再没法改了。
“别担心。”李老师拍了下她的肩，“你不是一个人在讲。”
说完，李老师转身走了。林小雨站在原地，把节目单折成小块，塞进校服口袋。
回教室的路上，张悦从楼梯口迎面走来。她看了林小雨一眼，没问结果，直接伸手把节目单抽出来看了一眼。看完后，她一句话没说，从本子里撕下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塞进林小雨手心。
林小雨展开看：药片、打工、信箱、糖纸。最后一行写着：这些都是真的，你只是说出来而已。
“要是忘词了，就停一下。”张悦说，“没人会催你。”
林小雨点头，把纸条攥紧。
第二天午休，排练室的门开着。她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有人练习乐器的声音。她走进去，把稿子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
她开始读第一段，声音不大，但还算稳。读到第二段时，她卡住了。那句“我们藏起来的话，其实一直都在”她说不出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停下来，重新开始。还是卡在同一个地方。
第三次尝试时，门被推开，陈昊背着书包进来。他看了看桌上的稿子，又看了看她。
“你这样背不行。”他说，“太紧张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后，里面是几幅简单的画：一只手贴着冰袋，一个玻璃瓶装着白色小药丸，一个绿色木盒挂在墙上，还有一颗用糖纸包着的糖果。
“我把你的稿子分成了五部分。”他说，“每一段我都配了个图。你看这个摔伤的手，就是讲我打工那段；药瓶是你写张悦的；信箱是开头；糖纸是结尾。”
林小雨看着那些画，试着按顺序回忆内容。她发现，只要看到图，就能接下去。
“你以前抄我的信。”陈昊说，“现在换我帮你记。”
她抬头看他，笑了下。
“明天正式彩排。”他说，“我陪你来。”
彩排那天下午，她站在排练室中央，面对空椅子朗读。这次她没卡住，一口气念完了整篇。指导老师点头说可以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可越接近晚会，她越睡不好。每天晚上闭眼，脑子里全是台下坐满人的画面。她怕自己站上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业晚会当天，教室早早没人了。她坐在座位上整理稿子，把原来密密麻麻的文字改成了几页提纲，每页角落都画了一个小标记——陈昊教她的那种。
张悦进来时，手里拿着一块硬纸板。她没说话，把纸板翻过来。上面用荧光笔写了四行字：呼吸→停顿→抬头→开始。
“我待会儿在后台等你。”她说。
陈昊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走进来说：“我借了件白衬衫，挺正式的。”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包装和李老师给的一样。
“给你。”他说。
林小雨接过，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慢慢散开，她感觉心跳慢了一点。
“轮到你之前，我会在侧台站着。”他说，“你要是看不见人，就看我这儿。”
她点头。
三人一起往礼堂走。路上几乎没人说话。到了后台，工作人员开始叫号，前面几个节目陆续上场。
林小雨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捏着那几页提纲。她能听见台上传来的音乐声、掌声、笑声。每一个结束的报幕，都让她心跳加快一分。
张悦突然出现在她旁边，举着那块硬纸板，又翻了一遍给她看。然后她站到侧台的位置，背对着舞台，像是在等人。
陈昊也过去了，站在另一侧。他把手插进裤兜，抬头看着舞台上方的灯光。
主持人开始报下一个节目。
“接下来，请欣赏本次晚会的压轴节目。”声音透过音响传遍礼堂，“请听——《我们的声音》。朗读者：林小雨。”
灯光暗了下来。前一个节目的演员从台上走下，经过她身边时说了句“加油”。
她站起来，手心出汗。嘴里那颗糖还没化完，甜味还在。
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舞台入口处。张悦转过身，举起提示牌。陈昊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又拿出一颗糖，冲她晃了晃。
她深吸一口气，舌尖还能尝到甜味。
主持人最后一句落下。
她抬起脚，迈进了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