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松开了那片布条,轻轻把它塞进玉匣的裂缝里。布角露在外面,被风吹得动了一下。
他慢慢撑起身子,膝盖发出一声闷响。血顺着掌心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点。
赵梦涵睁开了眼。她看见林宵站了起来,也试着动了动手臂。疼得厉害,但她没停下,一点点把身体从石台上挪下来。脚刚落地,腿就软了一下,她扶住旁边的断柱,站稳了。
月婵抬起头。她看着两人,没有说话,手指在符纹边缘划了一圈,又添上一道新线。石头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可闻。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个老兵拄着刀走过来。他的盔甲碎了半边,脸上全是灰。他在阵眼前停下,单膝跪地,把手中断裂的战旗插进土里。旗杆歪了一下,但他用手扶住,直到它立稳。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守关将士排成列,一步步走近。他们不再跪着不动,而是放下武器,整齐地站在阵前。有人抬手行礼,有人低头闭眼,没有人说话。
江湖义士那边燃起了火堆。他们把阵亡同伴的遗物放进火里。衣服、刀鞘、一块旧玉佩,一样样扔进去。火焰腾起时,灰烬飞向天空,像一群黑色的鸟。
林宵走到石台边缘,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指着玄冥钟上的那行字:“别忘了吃饭。”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她说要我们活着。”
“那就得好好活。”
台下没人回应,可有人挺直了背,有人握紧了拳头。
赵梦涵站到他身边。她的披风破了,肩头露在外面。她没去拉,只是看着远方。
东方有炊烟升起。那是王朝边境的小城,百姓已经开始生火做饭。南方山中传来钟声,一下,两下,缓慢而清晰。西方妖域的雾气散了大半,能看见山脊的轮廓。北境的废墟上,几只野狗在翻找食物,跑过的地方再没有黑气冒出来。
天地间的灵机开始流动。不像以前那样狂乱,也不再死寂。它像是刚睡醒的人,呼吸还很浅,但确实在动。
赵梦涵低声说:“这一仗,换来了十年太平?”
林宵摇头:“不是太平,是机会。”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九个破洞还在,其中一个还挂着半截草绳。
“只要有人记得她为什么留下,就没人敢碰这座钟。”
月婵走上高台。她手里拿着一片琥珀色的鳞片,放在掌心。风吹过来时,她念了几句话,声音很低,没人听懂。
鳞片忽然亮了一下,飞向玄冥钟顶。碰到钟身的瞬间,它化成一道光,钻了进去。
钟体微微震动,一声轻鸣传开。
林宵转过身,走下石台。他的脚步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实。走到一半时,赵梦涵跟了上去。她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走在旁边。一阵风过来,她顺手把半幅披风搭在他肩上。
林宵没回头,也没拒绝。
月婵落在后面。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竹简,打开后用炭笔写下一个标题:《赤心纪略》。写完后吹了吹灰,收好。
将士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江湖义士齐声喊了一句:“护国修士!”
第二声是:“赤心盟主!”
声音不高,但一层层传出去,越过山头,一直飘到很远的地方。
林宵只点头,没停步。他回到阵眼旁,重新坐下,双手按在玉匣碎片上。血又渗了出来,顺着纹路流进地底。
封印震了一下,比刚才更沉。
赵梦涵坐到他身旁。她闭上眼,手指搭在符纹边缘,和昨夜一样。寒气很弱,但一直在。
月婵盘膝而坐,取出竹简,继续写字。笔尖划过竹片,发出沙沙声。
夕阳落下时,战场被染成一片金红。
林宵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不想包扎。他忽然笑了下:“她说爱吃馒头……下次我带两个。”
赵梦涵嘴角动了一下,没睁眼。
月婵的手指顿了顿,继续写。
一只乌鸦落在钟顶,看了看下面的人,又看了看天,突然张嘴叫了一声。
林宵抬头。
乌鸦扑棱翅膀,爪子一松,掉下一块东西。
那东西打着旋,落在阵眼边上。
是一块布。
很旧,边角磨得发白,上面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林宵伸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