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把星枢盘收进怀里，指尖碰到那块温热的金属时，掌心微微发烫。他站在山顶，脚下是刚打扫完的战场，焦土还在冒烟，几缕黑灰被风吹起来，打了个旋儿又落下。
赵梦涵站在他左边，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她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把一缕乱发别到耳后。银发沾了灰，有几根粘在脸上，她也不去管。
白璎珞靠着一根断掉的旗杆坐下，膝盖上全是尘土。她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天：“太阳都快落了。”
林宵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远处的山脊。那边有一道裂谷，之前没人注意，现在看过去，谷底似乎有光一闪而过。他眯了下眼，没出声。
“接下来怎么办？”赵梦涵问。
“先让人把伤员送回去。”林宵说，“阵法残片要收好，还有那些俘虏，一个都不能放走。”
“你不打算歇几天？”白璎珞撑着地站起来，“你眼睛都红了。”
“我也想睡一觉。”林宵笑了笑，“但有人不让我睡。”
他从怀里掏出星枢盘，盘面亮了一下，倒计时跳成七十一。数字旁边浮现出一行小字，写着一段坐标。他盯着看了两秒，又塞了回去。
赵梦涵走近一步：“你看出什么了？”
“北边阴云聚了三天没散。”林宵说，“西陲灵气乱得像被人挖过，南荒半夜能听见钟声，东海外岛冒出一座石碑，上面刻的是古妖文。”
“你是说……不止这一处有问题？”白璎珞皱眉。
“敌人敢动星枢盘，就不会只派这么点人。”林宵转过身，看着她们，“他们试水，我们接招。现在试完了，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三人衣角翻飞。远处营地里，有人正把阵旗重新插回土中。那个少年弟子站在边上，双手扶着旗杆，用力踩实周围的泥。
白璎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妖力燃烧后的灼痕。“我要回妖域一趟。”她说，“如果真有古妖文出现，那边一定出了事。”
“你一个人去不行。”赵梦涵说，“我跟你走一段。”
“你们两个都去？”林宵挑眉。
“不然呢？”赵梦涵看他，“你现在是主事人，总不能哪都不去。”
“我去北境。”林宵说，“那边阴云压得太久，像是封印松了。我要亲自看看。”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白璎珞笑了下，“上次是谁差点被心魔吞了？要不是我撞出来喊你名字，你现在就是个傻子。”
“那是意外。”林宵摸了摸鼻子，“再说我当时是为了救你。”
“少扯。”白璎珞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嘴硬。”
赵梦涵没笑，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我们一起去。”
林宵看着她们，没说话。过了几秒，他把手伸进储物袋，摸出一条褪色的红绸带。布角已经磨毛了，边线歪歪扭扭，是他当年自己缝的。
他走到那根断裂的旗杆前，把红绸绑在残杆上。风一吹，布条扬起来，像一面新的旗帜。
“这旗子还能用。”他说。
“它早就该换了。”赵梦涵说。
“换什么换。”林宵拍了拍旗杆，“破是破了点，可还能扛风。”
白璎珞走过来，伸手拉了拉绸带：“你说我们要走多远？”
“走到没人敢再动这些盘子为止。”林宵看着远方，“走到哪一天，有人想搞事，先想想会不会被我们追到家门口。”
“那你得活久一点。”白璎珞说。
“我命硬。”林宵咧嘴一笑，“摔不死，烧不烂，雷劈下来我都敢骂回去。”
赵梦涵轻轻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说点靠谱的？”
“我说的最靠谱。”林宵转身面对她们，“你们信不信，咱们三个，不管去哪，都能把天捅个窟窿？”
白璎珞笑了：“那要是捅漏了怎么办？”
“那就补。”林宵说，“补不好就再造一个。”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灰烬，在空中划出几道细线。远处营地已经开始重建，有人搬石头，有人搭帐篷，还有几个老兵围在一起清点丹药。
少年弟子抱着阵旗底座走过来说：“林主，旗子立好了。”
“嗯。”林宵点头，“辛苦了。”
“你们又要走了？”少年抬头看他。
“事情没完。”林宵说。
“我知道。”少年咬了下嘴唇，“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多留一天。”
“我们也想。”白璎珞揉了揉他的头发，“可有些事，必须现在去做。”
“那……你们一定要回来。”少年声音低了些。
“会的。”林宵说，“旗子在这，我们就不会丢。”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战场，然后迈步向前。赵梦涵跟上，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白璎珞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面飘着红绸的残旗。
山路往下延伸，碎石在脚下滚动。阳光斜照过来，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宵走在前面，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符刀上。刀柄有点发烫，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还没冷却。
赵梦涵忽然开口：“你刚才说北境封印松了，是不是想起什么？”
“想起渡厄和尚说过的话。”林宵脚步没停，“他说有些东西，不该被叫醒。”
“那你还要去？”
“正因为不该被叫醒，才得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白璎珞冷笑一声：“又是老一套，藏秘密、玩手段，把我们都当棋子。”
“这次不一样。”林宵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们，“棋子已经翻过身来了。”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道微弱的金光从指缝间透出，是赤心印记在回应他的情绪。
“他们以为我们只会守。”林宵低声说，“但他们忘了，我们也会攻。”
赵梦涵眼神一闪：“你要动手？”
“等查清楚谁在背后。”林宵收起手，“然后让他们知道，惹错人了。”
三人继续下山，脚步声混在风里。山脚已有几匹灵兽等候，鬃毛染着晚霞的颜色。
林宵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赵梦涵坐到他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衣角。白璎珞骑上另一头，抖了抖缰绳。
“北境冷。”赵梦涵贴着他后背说，“记得穿厚点。”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林宵笑。
“闭嘴。”她说。
马蹄声响起来，踏在碎石路上。三道身影渐行渐远，只剩山顶那面残旗还在风中摇晃。
林宵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天空。西北方向，一片乌云正在缓慢移动，形状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他收回视线，握紧缰绳。
马加快速度，冲进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