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刮过廊柱，林宵的手还按在腰间的破袋上，九个洞口的符光尚未完全隐去。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回主殿，靴底敲在青石板上，一声比一声重。
赵梦涵跟了进来，指尖的寒气早已收拢，但眉心微蹙，显然还未从刚才那一幕中彻底抽离。谢红绡站在殿门口，盯着那道蒸腾冰丝后留下的焦痕，低头从袖中取出一片残碎的金属——正是护卫鞋底脱落的一角，符纹扭曲如蛇缠。
“不是人。”她声音冷，“脚不沾地，身无影，这种手段，只有‘虚步傀’才做得到。”
林宵接过那片金属，指腹一抹，符纹微微发烫。“天机盟？呵，连脸都不用真长在头上。”他抬眼看向宗主，“他们不是来谈合作的，是来量这块地皮，看咱们这宗门够不够格当祭品。”
宗主坐在高位，手指缓缓摩挲着扶手上的云雷纹。方才那玉简炸裂的画面仍在他脑中翻涌，尤其是那座被黑链缠绕的赤心碑。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逆转天劫……若真能兑现，合体境之上皆可保命。你说不签奴契，可眼下，我们拿什么赌？”
“拿命。”林宵直接跪下，单膝触地，声音没半点起伏，“我这条命，三年前在南荒捡回来的。那时候没人信我能活过淬体境，可我现在站在这儿。他们给的是未来，但我们拼的，从来都是现在。”
殿内一静。
他抬头，目光扫过诸位长老：“你们怕树敌？可敌人早就来了。北境古阵激活，虚步傀潜入，寒星晶震颤三次——这些事哪一件是巧合？他们在等，等我们点头，等我们松防，然后一刀切进来，连骨头都不剩。”
赵梦涵上前一步，手中凝出一道冰线，轻轻一抖，空中浮现出三道微弱的波动轨迹。“昨夜子时、寅时、通脉圆满瞬间——三次震颤，间隔精准如钟摆。这不是感应，是监控。”她看向宗主，“若再放任他们三日后归来，恐怕不只是提条件，而是直接锁命格。”
一位长老冷笑：“你们年轻人总想打打杀杀，可真打起来，整个玄微宗都扛不住合体境一击！”
“那就别让他们出合体境。”林宵从第九个破洞的储物袋里抽出一面小旗，旗面暗红，边缘磨损得几乎要散开，“这是我三年前在边关废城挖出来的地脉锚点，一共九面。它们能截断气运外泄，布成‘九宫锁灵大阵’，让外界算不准我们的核心命轨。”
他将旗子拍在案上：“配合赵姑娘的寒星晶阵列，我可以把整座宗门的气机藏进地脉暗流里，短则七日，长则半月，谁都别想窥探分毫。”
谢红绡立刻接话：“我已经拟好巡防轮值表，监察司全员待命，近三个月所有往来文书重新筛查。若有类似灰袍人的名帖递入，直接扣押送审。”
宗主闭上眼，良久，缓缓起身。他走到殿门前，亲手将两扇厚重木门合拢，发出“咔”的一声落栓响动。
“传令。”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低却清晰，“全宗进入一级戒备。外门弟子即刻闭关，不得擅自出入；内门执事轮守山门与峰顶了望台；监察司彻查近月文书，凡有异常灵纹者，当场封印上报。”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宵身上：“九宫阵，何时可布？”
“今夜子时前。”林宵站起身，拍了拍膝盖，“需要二十名通脉以上弟子协助引灵，赵姑娘主阵眼，谢捕头控巡防节奏，我在地脉节点压阵。”
“准。”宗主点头，“所需资源，你直接调用库房b字区以下所有储备。”
林宵咧嘴一笑，眼角却没松：“b字区太寒酸了，我要A区的三枚镇运符、五坛封灵砂，还有藏在密室里的那卷《山河枢要图》——我知道您一直舍不得用。”
宗主瞪他一眼：“你小子，趁火打劫倒是熟练。”
“这叫决战前置投资。”林宵耸肩，“打赢了，您多一个护国修士；打输了，我也跑不了，大不了给您守祠堂。”
赵梦涵轻哼一声，指尖冰晶微闪：“你还真敢许诺自己不死？”
“我不是许诺。”他回头看着她，笑容收了一瞬，“我是说，这次我不走。谁想动这宗门，先踩着我上去。”
谢红绡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行了，别煽情了。你负责布阵，我负责抓内鬼。要是让我发现哪个长老偷偷给天机盟递消息，我不砍他脑袋，我让他写悔过书，一笔一划，写到手断。”
几人短暂沉默，随即都笑了。
林宵走出大殿，立于石阶之上。远处山门已拉起灵网，巡逻弟子成队穿行，灯火次第亮起，映得整座主峰如同苏醒的巨兽。
他缓缓将手腕上的褪色红绸带系紧，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他们以为我们怕未来？”他望着翻涌的云海，声音不高，“可我们不怕。因为我们每一次活着走出来，都不是靠命运安排，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赵梦涵站到他身侧，剑鞘上的冰晶轻轻震颤，发出细微鸣音。“这一次，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
谢红绡站在台阶下方，手按刀柄，仰头道：“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护国修士的底气。”
林宵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九面小旗，依次排开。每一道旗面展开，都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地脉共鸣。
“子时布阵，所有人就位。”他低声下令，“今晚之后，谁也别想再悄无声息地踏进这座山门。”
赵梦涵指尖凝出一道冰线，迅速勾勒出阵法雏形，寒气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谢红绡翻开巡防册，开始点名调度。宗主站在殿内高窗之后，注视着这一切，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
山风掠过，吹动林宵袖口的“不服”二字，布角翻飞，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战旗。
他忽然笑了笑，低声道：“不服……才刚刚开始。”
就在此时，一名弟子快步奔来，脸色发白：“林师兄！北岭哨塔传来急讯——地脉第三锚点附近，发现一枚嵌入岩壁的符钉，样式与灰袍人鞋底符纹一致！”
林宵眼神一凛，抓起最近的一面旗子就往山道冲去。
赵梦涵紧随其后，冰线已在掌心缠绕成刃。
谢红绡一把拽住迎面跑来的执事：“通知所有岗哨，关闭外围灵灯，启动隐蔽模式——他们已经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