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石台边缘，右臂垂在身侧，指尖还在滴血。他没去擦，左手稳稳托着那本残册，书页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像是在催他开口。
四周火把围成半圈，照出一张张警惕的脸。云霞门的青衫掌门负手而立，目光沉沉落在书页上那行浮现的字迹——“天罡引煞，血月为祭”。他没说话，但眉头锁得更紧了。
铁骨帮的胖长老往前凑了半步，圆脸上油光闪动：“你这佛光，刚才照妖兽能杀人，现在能不能……验个人？”
林宵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带着血丝：“不验人，只照心。”
他话音未落，猛地将短剑横举胸前，左手按上剑脊，灵力自经脉逆冲而上，直逼心口那道印记。灼热感瞬间炸开，皮肤泛红，衣襟下的赤纹如活物般扭动。下一瞬，金红光芒自剑身迸发，如烈焰缠刃，映得四下树影摇曳，仿佛整片山林都在燃烧。
人群骚动，有人后退，有人伸手遮眼。
胖长老却没躲，反而伸出手掌迎向光晕。那光掠过他掌心，没有灼痛，反倒让他浑身一震，瞳孔微缩。
“这不是杀伐之气……是净。”他低声道，“像庙里晨钟撞过三声后的那种清净。”
林宵收回剑，光芒渐敛，但剑锋仍残留一抹暗红，像是刚从熔炉里抽出的铁条。
“你们觉得我杀了巨蜥是巧合？”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它为什么专挑重伤修士下手？因为它要吸活人的血气才能维持形态。而你们供奉的神像，每逢阴气重的日子就会渗出腥液——这东西，配叫祖师？”
没人接话。
林宵扫视一圈，目光停在青衫掌门脸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得罪天剑阁，后果太重。可你想过没有，他们连典籍都能造假，还会在乎少几个盟友？”
青衫掌门终于开口：“你说神像底座有纹路，谁又能证明？”
“我能。”林宵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碎木片，边缘焦黑，显然是从某处硬掰下来的，“这是巨蜥尸体旁找到的。背面刻着和残册上一样的符号——三道火焰绕心，噬心魇的标记。”
他将木片抛向对方。青衫掌门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脸色变了。
“这纹……我在宗门藏经阁的旧图上见过。”
“那就对了。”林宵冷笑，“他们不是传承断了，是被人换了根。真正的《天罡剑谱》早就不在这世上，现在流传的，全是引人入魔的毒饵。”
胖长老突然插话：“那你呢？你凭什么让我们信你不是另一个骗子？”
林宵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左手，一把撕开胸前衣襟。
一道赤色印记赫然浮现，形状如火焰包裹心脏，边缘微微跳动，像是有生命般呼吸着。
“凭这个。”他说，“它认我，不是我认它。昨晚它救我一次，今天它还能救更多人。我不求你们立刻站队，只问一句——你们愿不愿意查一查自家神像底座？真没事，皆大欢喜；若有纹，趁早撤人。”
他说完，重新系好衣襟，拄剑而立。
片刻沉默后，胖长老转身对身后弟子吼了一声：“回帮！给我把祖师殿翻个底朝天，尤其是底座！一根裂纹都不准漏！”
弟子领命而去。
青衫掌门却仍不动：“此事重大，需禀明宗主再做决断。”
“可以。”林宵点头，“但记住，等你们查清楚的时候，可能已经没人能救了。”
远处林间传来脚步声，又有两拨人赶来，都是听闻动静的小门派代表。有人听完经过，当场表态支持；也有人冷笑着摇头：“不过是个通脉境小子，装神弄鬼罢了。”
一名蓝袍老者甩袖离去：“天剑阁屹立百年，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荒唐！”
林宵没拦，只是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不信没关系……只要有人开始怀疑，火就点起来了。”
胖长老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小子，你这招够狠。不过我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干？总不能靠一把发光的破剑到处吓人吧？”
林宵低头看着手中短剑，剑刃上的红光仍未完全散去，像是凝固的血。
“我不是要去吓人。”他说，“我是要去掀桌子。”
“天剑阁的闭关殿里，还有三间密室没打开。机关图在我脑子里。那里藏着真正的证据——包括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胖长老眼睛一亮：“你要再闯一趟？”
“不是我要去。”林宵抬眼，目光扫过剩下的人，“是愿意跟我一起去的人，才有资格看到真相。”
青衫掌门皱眉：“你疯了？刚逃出来又要回去？”
“正因为刚逃出来，才知道里面有什么。”林宵嘴角扬起一丝笑，“他们以为警报响起是因为我偷书，其实是因为这本书碰到了‘赤心’之人。整个天剑阁，只有我能触发它的隐藏机关——这意味着，那三间密室，只对我开门。”
现场一片寂静。
良久，胖长老哈哈大笑：“有意思！老子几十年没这么热血过了！算我一个！”
旁边一名灰衣汉子也上前一步：“我铁骨帮外门执事李莽，愿随你走一遭！”
又一人举手：“我玄刀门记名弟子，愿查真相！”
接连四五人站了出来。
青衫掌门看着眼前这一幕，终是叹了口气：“云霞门暂不参与行动，但我允你带走这份残册抄本。若你所言属实，我会率全宗退出联盟。”
林宵点头：“足够了。”
他收起残册，将短剑插回腰间。动作间右臂一阵抽痛，但他没表现出来。
“今晚休整，明日子时，我们在天剑阁西侧断崖汇合。”他环视众人，“不去的，现在就可以走。去了的——别怪我没提醒，活着出来的，未必有几个人。”
人群缓缓散去，有人坚定，有人犹豫。
林宵独自留在原地，抬头望向远处山巅。那里黑雾缭绕，隐约可见天剑阁主殿轮廓。
他摸了摸胸前的印记，温度依旧。
忽然，那印记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眯起眼。
与此同时，天剑阁深处，一间密室中，玉简静静躺在案上，表面浮现出与他胸前一模一样的火焰纹路，正缓缓 pulsing。
林宵猛地回头，看向南荒密林深处。
风穿过树林，吹动他破损的袖口，露出内衬上歪歪扭扭绣着的两个字：不服。
他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柄上的血渍还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