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掌心还在发麻,残存的赤金光芒顺着经脉缓缓退去,像退潮的海水,留下干涸的河床。他站在断柱之上,呼吸微沉,金丹在丹田内缓慢旋转,尚未完全恢复。可就在这短暂的喘息间,袖中那枚噬魂玉猛然一烫,几乎灼穿布料,与此同时,骨煞残躯中掏出的黑色晶体表面,裂纹深处的暗红光流骤然加速。
他瞳孔一缩。
不是错觉。
那股魔气不再散乱,而是如丝线般向北门地底延伸,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有序地汇聚。而他体内的赤心印记,也随之剧烈跳动,仿佛有根无形的针在皮肉下反复穿刺。
“原来如此。”他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铁石相击的冷意。
他没有犹豫,脚尖一点断柱,身形如箭般射出,落地时红绸带已缠上左手,隔绝掌心与那枚晶体的直接接触。他俯身,指尖刚触到晶体边缘,一股刺骨寒意便顺着绸带直冲手腕,脑海中瞬间炸开无数画面——幽暗密室中,一名身披玄袍的身影站在祭坛前,手中法杖顶端空缺,正缓缓低语:“赤心为引,佛劫为种,血祭成阵……”
画面一闪而过,却足够清晰。
林宵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劈开尘烟,直指北门深处。
就在那一瞬,地面轰然裂开,一道幽深缝隙自骨煞残躯下蔓延而出,黑气如泉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人影。那人影身形修长,面容隐在雾中,唯有一双眼睛,平静得近乎漠然,像是早已看尽生死。
“你终于来了。”林宵冷笑,指节一紧,红绸带缠得更牢,“藏在妖族背后,借刀杀人,好算计。”
那人影缓缓抬起手,黑雾散去,露出一张林宵再熟悉不过的脸——国师。
他穿着朝堂上那身玄底金纹的长袍,袖口绣着暗云纹路,手中握着一柄血色法杖,杖身刻满扭曲符文,顶端赫然缺了一块。
“林宵。”国师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从地底传来,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不该?”林宵嗤笑一声,将噬魂玉从袖中取出,与手中黑色晶体并列,“太子遇刺,是你用这东西操控;妖族暴动,是你用这晶石喂养魔气。现在你还问我,我不该?”
国师目光落在那两件物品上,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
“非我所为,乃势所趋。”他缓缓道,“你可知道,这‘噬魂晶’为何只对你体内的赤心印记有反应?因为它本就是为‘劫种’而生。你体内那佛劫之力,才是真正的钥匙。”
林宵眼神一冷。
“所以你就拿太子当饵,拿妖族当刀,就为了逼我出手,逼我觉醒?”
“觉醒?”国师摇头,“你不明白。你不是觉醒,你是在完成宿命。赤心掌出,佛劫共鸣,魔气苏醒——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计划?”林宵怒极反笑,“你拿无数人命当棋子,就为了你的‘计划’?”
“棋子?”国师目光微动,终于向前一步,“林宵,你抬头看看这皇城。你以为它是盛世?它是牢笼。是压在万千生灵头顶的枷锁。而我,不过是掀开锁链的人。”
“所以你就用魔气侵蚀地脉,用血祭唤醒邪祟?”林宵厉声喝道,“这就是你的‘救世’?”
国师不答,只是缓缓举起手中法杖,直指天空。
“你替我取回最后一块碎片,功德无量。”他轻声道。
话音未落,林宵手中那枚黑色晶体猛然一震,竟自行脱离红绸带束缚,化作一道黑光,直射法杖顶端。咔的一声,晶体嵌入空缺,严丝合缝。
刹那间,血光冲天。
法杖上的符文尽数亮起,如同活物般蠕动,地底传来沉闷轰鸣,仿佛有巨兽在深渊中翻身。北门地面寸寸龟裂,黑气如潮水般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汇聚成一道扭曲的漩涡,直通地底深处。
林宵只觉胸口一闷,赤心印记如被烈火灼烧,体内佛劫之力竟有失控之兆。他立刻运转《太虚归元诀》,以心神镇压,同时将残余灵力灌注红绸带,试图隔绝那股邪力牵引。
“你以为这晶石是为控制妖族?”国师低头看着法杖,声音低沉,“不,它是为唤醒你体内的‘劫种’。而你刚才那一掌,正是开启阵法的引信。”
林宵咬牙,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终于明白——国师从未打算靠妖族攻破皇城。他要的,是借这场混乱,逼自己全力施展赤心掌,以佛劫之力激活噬魂晶,进而引动地脉魔阵。
而自己,确实中计了。
“现在明白了吗?”国师缓缓转头,目光如刀,“你不是在阻止我,你是在帮我。”
“放屁!”林宵怒吼,猛然将红绸带甩出,缠向法杖。
可那绸带尚未近身,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绞碎,化作片片残布飘落。
国师轻轻一挥手,林宵只觉胸口一震,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飞,重重砸在断墙之上,喉头一甜,险些呕出血来。他强忍痛意,迅速翻身站起,掌心再度凝聚灵力,金丹疯狂旋转,试图拼尽最后一丝力量。
“你灵力未复,佛劫不稳,还想反抗?”国师缓步逼近,法杖轻点地面,每一步落下,地裂更深,魔气更盛,“放弃吧。你阻止不了命运。”
“命运?”林宵抹去嘴角血迹,冷笑,“我只知道,你今天,走不出北门。”
他猛然将噬魂玉按在掌心,赤心印记瞬间发烫,与玉中魔气产生剧烈共鸣。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那股躁动之力,逆冲经脉,强行激发潜能。
国师眼神微凝。
“你竟敢以自身为引,催动劫力?”
“我不敢?”林宵双目赤红,掌心灵力再度凝聚,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归一之力,而是混杂着佛劫的赤金光芒,隐隐有裂纹在掌心浮现,“你不是要‘劫种’吗?我给你!”
他猛然踏地,身形如炮弹般冲出,一拳直轰法杖。
国师冷哼一声,法杖横挡。
轰——!
拳杖相撞,灵力与魔气轰然炸开,地面塌陷数尺,碎石飞溅。林宵拳锋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可他没有退,反而借势旋身,红绸带残端猛然甩出,缠住国师手腕,用力一拉。
两人近在咫尺。
林宵盯着他,一字一顿:“你说我是棋子……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噬魂玉会在我手里?为什么赤心掌会在我身上?为什么……你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天?”
国师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因为你不是棋子。”他低语,“你是钥匙。而钥匙……总会找到自己的锁。”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法杖顶端血光暴涨,一道黑气如锁链般缠上林宵脖颈,将他狠狠掼向地面。
林宵后背撞地,五脏翻腾,可他仍死死盯着那法杖,脑中电光火石——噬魂玉、噬魂晶、法杖缺块、地脉共鸣……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
他忽然笑了。
“你错了。”他撑起身体,声音嘶哑却坚定,“你想要的是‘劫种’,可你忘了——钥匙,也能折断锁。”
他猛然将噬魂玉拍向地面。
玉碎。
刹那间,赤心印记如火山爆发,一股远比之前更狂暴的佛劫之力自体内冲出,直冲天际。
国师瞳孔骤缩。
“你竟敢毁玉?!”
“我不仅敢毁玉。”林宵缓缓站起,掌心裂纹蔓延,鲜血淋漓,却依旧高高举起,“我还敢——毁你这破杖!”
他一步踏出,拳未至,灵力已如潮水般压向法杖。
国师终于变色,法杖高举,血光与黑气交织成盾。
两股力量即将碰撞。
林宵的拳锋距法杖仅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