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指尖的染血石子裂开一道细缝，内里符纹缓缓重组，三个小字浮现——“三十七号”。
他没愣神，直接转身就走。
宗门任务玉牌编号体系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三十七号对应的是荒岭西侧古战场探索令。那地方早年是上古修士与妖族大战的战场，如今被划为禁地，只有接取宗门任务的弟子才能入内。白璎珞留下这个编号，不是巧合，是邀请，也是试探。
他要接招。
半个时辰后，林宵站在巡值处前，腰间九个破洞储物袋晃得叮当响，手里捏着一枚刚领的玉牌，编号赫然写着“三十七”。
“接任务？”值勤弟子眼皮都没抬。
“不然呢？”林宵咧嘴一笑，“难不成我来这儿看风景？这荒岭光秃秃的，连棵树都长得歪脖子，能看啥？”
那弟子终于抬眼，上下打量他：“你一个外门杂役，接这种险地任务？别半路被狼叼了，还得派人力去收尸。”
林宵把玉牌往桌上一拍：“我命硬，狼见了我都绕道走。再说了，我要是真死了，你们还能省一笔任务酬劳，不是挺划算？”
值勤弟子被噎住，挥挥手：“去去去，别在这儿耍贫嘴。”
林宵转身就走，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扬。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荒岭小道蜿蜒如蛇，两侧岩壁陡峭，风刮得人脸颊生疼。他没走正路，而是贴着断崖边缘绕行，脚程不快，但每一步都落在阴影与碎石交界处，不留痕迹。走了约莫半柱香，他在一处塌陷的岩缝前停下，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包灰白色粉末，轻轻洒在石缝边缘。
震脉粉，闭关时顺手炼的。遇震动即爆，能震塌半片山壁。
他拍了拍手：“白姑娘，你要是再不现身，我就当你是放我鸽子了。”
风声骤停。
十步外，一道素白身影从岩壁阴影中走出，袖口藤纹在风中轻摆。
“你来得比我想的快。”白璎珞声音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也比我想象的……胆大。”
林宵耸肩：“你留个编号就想让我猜谜？我脑子没那么闲。既然你让我去古战场，那我就去。不过——”他顿了顿，从怀中抽出一片草叶，“你送我的续筋草，叶脉上有符印，和洞壁上的爪痕，笔势一样。”
白璎珞瞳孔微缩。
林宵笑了：“你不是迷路的采药人。你是去探过那洞的。而且，你留下线索，是想让我找你。”
“所以呢？”她问。
“所以，咱们做个交易。”林宵直视她眼睛，“我告诉你《九转龙象决》第一重的运功路线——假的——换你告诉我，怎么避开古战场里的战魂回响。”
白璎珞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你连真假都分不清，还敢拿来当筹码？”
“我不分真假，”林宵摊手，“我只看有没有用。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走，回头自己一个人去闯。反正我命硬，死不了。”
白璎珞盯着他，良久，终于点头：“好。战魂回响，靠的是气息共鸣。你若不想被缠上，就走‘虚步’，每一步落地，脚尖先触地，脚跟不落，像踩在冰面上。我教你三式步法，够你撑到外围。”
林宵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随手一弹，符上灵纹一闪即灭：“第一重运功，阳脉起于足三里，逆冲环跳，转九曲而入脊心——记住了？”
白璎珞扫了一眼符纸，冷笑：“这路线走一遍，筋脉全断。”
“我知道。”林宵收起符纸，“但你还是看了，还记了。所以，合作成立？”
“临时的。”她强调。
“够了。”林宵咧嘴，“临时的也比没有强。”
两人并肩前行，不再多言。
刚转过一道山脊，林宵忽然抬手，拦住白璎珞。
前方坡下，五头铁鬃狼呈扇形散开，獠牙外露，眼中泛着绿光。聚气初期，不算强，但胜在群攻，专挑落单修士下手。
“怎么办？”白璎珞低声问。
林宵眯眼：“我倒地，你引它们扑我，等它们聚在一起——”他指了指腰间，“我炸山。”
“你疯了？塌方会埋了我们！”
“不会。”林宵已经蹲下身，猛地咳了一声，顺势一歪，整个人摔在碎石堆上，捂着右臂嘶声叫道：“哎哟！断了断了！谁来救救我！我有三枚灵币！不，五枚！”
铁鬃狼耳朵一动，头狼低吼一声，四头狼立刻扑出。
白璎珞咬牙，纵身跃出，双袖一扬，柔劲荡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飞向左侧。狼群被引得偏了半步。
就在这刹那，林宵左手一扬，震脉粉精准洒在坡顶岩缝。
右手一拍地面，灵力激荡。
轰！
山石滚落，尘土冲天，两头狼被当场砸中，哀嚎未起便已断气。另三头狼惊得后退，却被落石封住退路，挤在窄道上动弹不得。
林宵翻身跃起，短斧在手，一跃而上，斧刃横扫，斩断一头狼颈。另两头还想反抗，白璎珞双指并拢，指尖寒气一闪，两道冰线射出，穿透狼眼。
死寂。
林宵甩了甩斧上血珠，笑：“配合不错。”
白璎珞收手，淡淡道：“下次别拿自己当诱饵。我不一定救你。”
“你救了。”林宵收起短斧，“而且，你出手比我想的快。”
她没接话，只是继续前行。
越往前，风越冷。
百丈外，一片荒原豁然展开。焦黑土地，碎甲遍地，残戈断戟插在土中，像是被谁随手丢弃的玩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混着说不出的阴冷。
林宵刚踏进一步，体内《九转龙象决》竟自行运转，筋骨微鸣，如龙低吟。
他猛地顿住。
白璎珞也停下，袖口藤纹幽光一闪，迅速被她压下。
“你感觉到了？”她低声问。
“那股战意。”林宵眯眼，“像有人在耳边擂鼓，一下一下，砸在骨头上。”
“古战场的战魂没散。”白璎珞盯着前方，“它们认得这功法的气息。”
林宵冷笑：“所以，你是冲着这功法来的？还是冲着这些战魂？”
“都不是。”她摇头，“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谁？”
“一个死在三百年前的妖族将军。”她顿了顿，“他死前，说过一句话——‘龙象不灭，战魂不息’。”
林宵心头一震。
这八个字，竟与《九转龙象决》残卷夹层中的小字隐隐呼应。
但他没说破。
只是道：“所以，咱们现在是各探各的？”
“遇险则鸣。”白璎珞伸出手，“我吹一声哨，你来救我。你喊一声，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林宵看着她，忽然笑了：“成交。”
他伸手，与她击掌。
掌落刹那，远处一座半塌的石碑突然震动，碑面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黑气缓缓溢出，如蛇般贴地游走，直奔二人而来。
白璎珞眼神骤冷：“退！”
林宵已拔斧在手，横身挡在她前方。
那黑气撞上斧刃，竟发出金属交鸣之声，随即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丝，扑向两人面门。
林宵低吼一声，赤心印记在掌心一闪，阳刚之力爆发，将黑丝尽数震散。
白璎珞袖中滑出一截短笛，指尖一按，一声清鸣划破长空。
黑气哀鸣，缩回石碑裂缝。
两人喘息未定，对视一眼。
“看来，”林宵抹了把脸，“这地方比我想的热闹。”
白璎珞盯着那石碑：“我们得快点。天黑前，必须找到入口。”
“入口？”
“真正的入口。”她抬头，望向荒原深处，“不是宗门玉牌上写的那个。”
林宵笑了：“你早知道有两条路？”
“现在你知道了。”她转身前行，“跟上，别掉队。”
林宵握紧短斧，大步跟上。
风吹过荒原，卷起沙尘，遮天蔽日。
石碑裂缝中，那缕黑气再次缓缓渗出，悄然贴地而行，尾随二人而去。
林宵右手指尖突然一烫，低头一看，最后一枚染血石子竟在掌心微微发红，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一道弯曲的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