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敦煌莫高窟北区，四号勘探点。
临时搭建的防风帐篷内，六台便携式能量分析仪正全功率运转，屏幕上流动的数据如瀑布般刷新。
观测者坐在中央，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将刚刚从地下三百米深处传回的探测信号，与数据库中的上古能量图谱逐一比对。
“地脉能量流动出现异常波动。”一名女性顾问低声汇报，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能量流的光线正出现不规则的震颤，“波动源在西南方向，距离约八百米，深度……一百五十至两百米区间。符合小型能量节点的特征。”
观测者没有抬头：“与‘钥匙’的能量残留匹配度？”
“正在分析……匹配度百分之六十三点七。”女性顾问顿了顿，“但节点周围的能量场极其不稳定，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如果这就是我们寻找的‘上古节点’，那它现在处于高度活跃状态，确实需要尽快稳定。”
帐篷帘被掀开，林薇薇带着一身戈壁的寒气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第七区内线刚传回的最新医疗报告。”她将平板递给观测者，“林晚意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星化已蔓延至胸腔，心脏周边出现晶化现象，生命体征持续衰减。医疗组正在讨论是否使用‘深度冷冻’方案延缓进程。”
观测者快速翻阅报告，目光在那几张触目惊心的能量成像图上停留了很久。图像显示，林晚意体内那些银色的星痕如藤蔓般缠绕着主要脏器，其中几根甚至已经刺入心脏壁，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微弱的晶化能量扩散。
“心脏晶化……”观测者低声重复，“这意味着她的能量核心正在被逐渐固化。一旦晶化完成，她就彻底变成一块‘活体星石’，意识虽然存在，但再也无法主动操控织女星之力。”
“那不正好？”林薇薇在他对面坐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块无法反抗的‘钥匙’，用起来更方便。”
观测者摇头：“你不懂。‘钥匙’需要的是‘共鸣’，而不是‘死物’。如果她完全晶化，虽然能量还在，但失去了主动引导能力，开启飞升台的效率和成功率会大幅降低。‘织网人’大人要的，是一个活着、有意识、能完美配合的‘钥匙’。”
他将平板放在桌上，身体后仰，眼神深邃：“但现在看来，她撑不到我们计划完成的那一刻了。心脏晶化的速度……比预想的快了三倍。”
“因为她在画中世界强行使用能力加速了星化。”林薇薇说，“这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
“也是我们的机会。”观测者调出一张新的能量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六个已校准的坐标点，以及西南方向那个新发现的“不稳定节点”，“既然‘钥匙’快不行了，我们就必须在她彻底晶化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给她一个‘不得不合作’的理由。”
林薇薇眼神一动：“你是说，用‘逆转星化’的方法做诱饵？”
“不是诱饵，是真货。”观测者从随身的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小心打开。盒内铺着黑色丝绒，上面固定着一枚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深紫色晶体。晶体内部有云雾状的物质缓缓流转，偶尔闪过星辰般的碎光。
“这是……”林薇薇能感觉到晶体散发出的奇异能量场，那是一种温和而强大的生命力波动。
“夜皇总部‘生命实验室’的最新成果——‘涅盘之种’。”观测者盖上盒盖，“理论上，它可以暂时中和晶化能量，将晶化进程逆转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为宿主争取至少三个月的时间。但代价是，使用者的能量操控精度会永久下降百分之二十，且会对‘涅盘之种’产生深度依赖，每月需要补充一次。”
他看向林薇薇，眼神意味深长：“如果我们把这个‘礼物’，通过合适的渠道，送到那位急需它的‘钥匙’手中，你觉得……她会拒绝吗？”
林薇薇沉默片刻：“但她不傻。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她会用？”
“如果不用，她最多还有七十二小时就会完全晶化。”观测者语气平淡，“而用了，她至少能多活三个月。在生死面前，大多数人会选择赌一把——哪怕明知可能是毒药。”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边缘，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戈壁：“更何况，我们不需要她完全信任。只要她动摇了，开始考虑使用‘涅盘之种’的可能性，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因为一旦她接受外部能量介入，她的防御就会打开缝隙，到时候……大黑天大人就有机可乘。”
林薇薇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双管齐下。”观测者转身，“第一，继续加快坐标校准和能量蓄水池的建设，确保‘黑日’冲击万无一失。第二，通过内线，将‘涅盘之种’的存在‘不经意’地泄露给第七区，并且暗示……只有我们掌握安全使用它的方法。”
“他们会信吗？”
“他们必须信。”观测者看向西南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岩土，看到那个“不稳定节点”，“因为我们已经给了他们‘证据’——那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上古节点。第七区现在最迫切需要的，就是稳定地脉的方法。而‘涅盘之种’不仅能救林晚意的命，还能用来稳定节点……这种一箭双雕的诱惑，他们抵抗不了。”
他走回操作台，快速输入一串指令：“通知‘织网人’大人，请求批准‘涅盘诱饵’计划启动。同时，让东瀛和西南方向的‘黑日’节点进入最终预热状态。七十二小时后，无论‘钥匙’是否上钩，我们都将启动‘涅盘’。”
“涅盘……”林薇薇重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浴火重生……真是个好名字。”
只是不知，重生的会是凤凰，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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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区前线基地，深夜。
陆珩站在林晚意的病房外，透过观察窗看着里面沉睡的人。医疗舱的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绿光，代表生命体征平稳。但他知道，那只是表象——星化正在她体内无声蔓延，像一场缓慢的雪崩。
白鸦无声地走近，递给他一份加密文件：“刚截获的夜皇内部通讯，破译完毕。内容……很有意思。”
陆珩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通讯记录显示，夜皇高层刚刚通过了一项名为“涅盘诱饵”的子计划，核心是向第七区“提供”一种能暂时逆转晶化的特殊物质“涅盘之种”，以此换取林晚意的“合作”或至少是“不抵抗”。更关键的是，通讯中提到了西南方向那个“不稳定节点”，并暗示“涅盘之种”的能量特性恰好可以用于稳定此类节点。
“他们在给我们递梯子。”陆珩合上文件，声音冰冷，“而且算准了我们会接。”
“因为梯子另一头，确实挂着我们急需的东西。”白鸦说得很直接，“玄龟教授刚刚确认，西南方向那个节点的不稳定程度正在加剧，预计四十八小时内就会达到临界点。一旦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会波及莫高窟南区至少三分之一的核心洞窟。”
“所以他们一边用‘涅盘之种’引诱我们，一边用节点爆炸威胁我们。”陆珩冷笑，“软硬兼施，倒是打得好算盘。”
他转身走向指挥中心。玄龟教授和陈景深已经等在那里，两人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显示着西南节点的实时能量监测数据——那些代表能量强度的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玄龟教授语气沉重，“节点的能量结构正在从内部崩解，就像一颗被蛀空的树，外表看起来还行，但随时会倒下。我们现有的技术只能延缓，无法阻止。”
“如果用‘涅盘之种’呢？”陆珩问。
陈景深调出一份分析报告：“我刚模拟了‘涅盘之种’的能量特性。它确实含有强大的稳定和修复效果，理论上可以暂时‘粘合’节点的裂缝。但问题是，这种物质需要与宿主的生命力深度绑定才能生效。也就是说，如果要用来稳定节点，必须有人先将它‘吸收’，然后用自身的能量场作为媒介，去修复节点。”
“而唯一可能作为媒介的人，只有林晚意。”陆珩接话。
“对。”陈景深点头，“这根本不是什么选择题，而是一道设计好的必答题——要么林晚意接受‘涅盘之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桥梁去稳定节点，顺便延缓自己的晶化；要么她拒绝，然后眼睁睁看着节点爆炸，毁掉莫高窟。无论选哪个，她都必须和‘涅盘之种’产生联系。”
指挥中心内陷入短暂沉默。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强行在她身上打开一个‘后门’。”玄龟教授打破了寂静，“一旦‘涅盘之种’进入她体内，她的能量防御体系就会出现漏洞。到时候，大黑天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就可以趁虚而入。”
陆珩看向病房方向：“她知道了吗？”
“还没告诉她。”玄龟教授摇头，“但……她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就在刚才，她的脑电波出现了一瞬间的剧烈波动，虽然很快恢复平稳，但监测到她的意识层有过短暂的‘深层活跃期’——她可能在梦里，预见到了什么。”
仿佛印证他的话，病房的门无声滑开。
林晚意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她穿着病号服，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背和脖颈上的星痕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得可怕。
“我都听见了。”她说，声音平静，“‘涅盘之种’，节点爆炸，还有那个……二选一的陷阱。”
她走进指挥中心，径直走到全息屏幕前，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能量节点图像。
“他们算错了一件事。”她忽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她。
“他们以为，这个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林晚意转过身，目光扫过陆珩、玄龟教授、白鸦和陈景深，“但实际上，有第三个。”
“什么？”
“我接受‘涅盘之种’。”林晚意一字一句地说，“但不是用来稳定节点，也不是为了延缓晶化。我要用它……作为‘星轨同步’的‘助推燃料’。”
她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之前玄龟教授设计的星轨同步方案：“原本的计划，是利用‘黑日’冲击作为初始脉冲，强行将我推入同步状态。但这个方案风险太高，时机极难把握。而现在——”
她指向屏幕上关于“涅盘之种”的能量分析图。
“‘涅盘之种’蕴含的是高度纯净的生命与稳定能量，正好可以中和晶化带来的能量紊乱。如果我们能将它稍微‘改造’一下，加入一点织女星阵列的引导符文……”
她看向玄龟教授：“教授，理论上，我们可以制作一枚‘定向爆破版’的涅盘之种。当我将它吸收后，它在体内生效的同时，会按照预设的程序，在我意识深处‘引爆’，释放出一次可控的、强大的能量脉冲——那个脉冲，足以将我安全地推入星轨同步状态，而不需要依赖‘黑日’冲击。”
这个想法大胆到让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但这样做，你的身体会承受双重冲击。”玄龟教授最先反应过来，“先是涅盘之种的常规能量融合，然后是内部的定向爆破。如果控制不当……”
“那就做到万无一失。”林晚意打断他，“我们可以提前在我体内‘刺绣’一层缓冲网，就像我之前做的‘内锚’一样。而且，有陈景深的定星盘辅助稳定，成功率会比原计划高。”
她看向陆珩：“这是机会。他们想用饵钓我们，我们就将计就计，吃掉饵，却不上钩。等他们以为我已被‘涅盘之种’控制、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我启动星轨同步，彻底扰乱他们计划的时刻。”
陆珩看着她眼中那种近乎燃烧的光芒，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
“成功率估算。”他问玄龟教授。
老教授快速操作着模拟程序，几分钟后，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如果所有条件完美……百分之六十八。比原计划高出二十三个百分点。”
“那就干。”林晚意毫不犹豫，“回复夜皇的内线，就说……我们上钩了。但有个条件——‘涅盘之种’必须在我们的监控下，由他们的人当面交给我。”
“你想见林薇薇。”陆珩立刻明白了。
“对。”林晚意点头，“有些话，有些账，该当面算算了。”
窗外，天色渐亮。
戈壁的黎明，寒冷而清澈。
而在那清澈之下，暗流正加速涌动。
饵已入水。
咬钩的会是谁，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