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离开后的第七区,仿佛骤然安静了许多。
那种无处不在的、属于他的沉稳气场与冰冷高效的指令消失了,连空气流动的速度都似乎变得迟缓。
青鸾依旧按部就班地忙碌着,处理“青鸾印记”的事务,与玄龟教授探讨能量理论,完善敦煌巡展的方案,但心底总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像缺了主心骨。
她将那点不为人知的怅然强行压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敦煌巡展的策划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她计划以“丝路·新生”为主题,不仅展出《星穹》、《涅盘》等已有作品,更要创作一组全新的、与敦煌壁画元素深度融合的“灵绣”作品,作为压轴。
灵感并非凭空而来。
她长时间沉浸在莫高窟浩瀚的图像资料里,那些飘逸的飞天、慈悲的佛陀、威严的力士……他们的线条、色彩、乃至被岁月磨蚀的痕迹,都试图在她脑海中重构出千年前的辉煌与信仰。
她甚至通过“昆仑镜”系统,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去触碰资料中蕴含的、极其稀薄的历史信息素。
这个过程比预想的更艰难,也更具冲击力。她时而仿佛能听到画工们虔诚的吟唱,时而又被壁画中某些护法神像眼中蕴含的、历经千年不散的肃杀意志所震慑。
精神力的消耗巨大,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能量与意境融合的理解,正在这种跨越时空的“对话”中悄然提升。
这天,她正在工作室里勾勒一幅以“鹿王本生”故事为蓝本的绣品草图,加密通讯器响起了急促的提示音。是白鸦。
“青鸾顾问,边境监测站传来消息,西南方向,‘毒牙’之前活跃的那片区域,检测到异常的、小规模的能量爆发,模式与‘葬神山丘’节点被破坏前的波动有相似之处,但强度弱得多,转瞬即逝。”
青鸾手中的笔顿住了。“能确定具体位置和性质吗?”
“无法精确定位,信号太短暂。分析部门认为,可能是‘夜皇’在测试新的小型化节点装置,或者……在尝试修复或激活某个之前未被发现的、受损的次级节点。”白鸦的声音带着凝重,“‘毒牙’失踪后,那片区域的‘夜皇’活动看似沉寂,现在看来,更像是转入了更深的地下。”
这个消息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陆珩刚离开不久,“夜皇”就有了新动作,这绝非巧合。他们像是在试探,试探第七区在失去陆珩坐镇后的反应速度与力量部署。
“加强监控等级,扩大扫描范围。通知外勤部门,提高戒备。”青鸾迅速下令,语气冷静,“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明白。”
结束通讯,青鸾走到工作室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目光落在西南边境那片广袤而复杂的区域。“毒牙”虽然消失了,但他留下的隐患和“夜皇”在那里的经营,显然并未根除。他们像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窥伺着机会。
同时,玄龟教授那边也传来了关于莫里斯集团股东资金流向的进一步分析。那几个与东瀛有往来的账户,资金最终流入了一个打着“古代织物保护研究”幌子的实验室。该实验室近期频繁申请调用关于敦煌地区历史气候和地质成分的数据,行为十分可疑。
东瀛,敦煌,西南边境异常能量……这些看似分散的点,在青鸾的脑海中逐渐串联起来。“夜皇”的目标,似乎始终围绕着那些蕴含着特殊能量或古老文明的节点。他们像一群贪婪的鬣狗,在全球范围内搜寻着能够助长其“黑日计划”的养料。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商业博弈暂歇,但更危险的暗战已然拉开序幕。青鸾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肩头沉甸甸的责任。她知道,陆珩将“烛龙”的日常指挥权限临时移交给她,是对她能力的信任,也是一份沉重的托付。
她不能慌乱,不能退缩。
她重新坐回工作台前,目光落在未完成的“鹿王本生”草图上。画中九色鹿慈悲坚定的眼神,仿佛穿越时空与她对视。她拿起笔,继续勾勒,笔尖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
而她,必须成为那棵能稳住局面的乔木。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再次响起,收到了一条来自演习区域、经由多重加密转发的简短信息,发信人代号“烛龙”。
信息只有四个字:
“一切安好?”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寒暄。但青鸾知道是谁。他远在千里之外,身处紧张的演习中,却依然关注着基地的动向,感知到了可能因西南异常而引发的波澜。
青鸾看着那四个字,心中翻涌的情绪奇异地平复下来。她指尖轻点,回复了同样简短的两个字:
“安好。”
他知道了,便够了。
接下来的风雨,她来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