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像一层薄霜覆在皮肤上。苏诺把书包放在靠窗的长桌最里侧，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她摊开的书页上切出一道金色的线。
她抬眼扫了一圈——林悦正用便利贴给江屿的错题本贴“重点”，攸星泽和廖晗涵抢最后一包薯片，徐沐安在给付资若讲数学题，朴翔把两盒牛奶推给她一盒，吸管已经贴心地插好。
“自习小组”闹哄哄地铺开阵势，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围堵。苏诺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住胸口那点隐约的焦躁。
几人学了有一会儿了，瑞丞还没来。谁知过了没多久进门的是金琦琦，金琦琦挽着物理老师出现在书架尽头，声音甜得发腻：“老师，这套竞赛题能借我复印吗？”她余光扫过长桌，嘴角翘了翘，像故意。
廖晗涵“啧”了一声，用胳膊肘撞苏诺：“看见没，人家连图书馆都要蹭。”苏诺没接话，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一道笔直的斜面，小球滚落的轨迹被橡皮擦得发毛。
程澄嘉突然站起来：“我去找本《天体物理概论》，谁要一起？”他说得大声，眼睛却盯着苏诺。苏诺摇头。朴翔却跟着起身：“我陪你。”两人一前一后绕过高大的书架，消失在转角。
图书馆的秒针滴答滴答，苏诺的视线从习题册挪到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金琦琦抱着一沓资料路过他们桌，故意踢到朴翔的椅子腿，资料哗啦啦散了一地。苏诺弯腰去捡，指尖碰到金琦琦的指甲——闪粉在灯下刺眼。
“哎呀，谢谢。”金琦琦笑得无辜，“瑞丞怎么没来？他答应帮我讲这题的。”
廖晗涵翻白眼：“可能忙着拯救银河系吧。”金琦琦挑眉，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了。
程澄嘉和朴翔回来后，怀里抱着的不是《天体物理概论》，而是一摞上学期期末卷。
“杨老师让咱们班整理错题，”程澄嘉把卷子往桌上一拍，“正好，分工合作。”
一听到要“工作”，不管在坐得哪个年级，哪个班级都加入了这“艰巨的任务”中，除了金琦琦。分题、贴标签、拍照存档，长桌顿时变成小型流水线。
苏诺分到力学部分，她默不作声地算着加速度，偶尔抬头，看见对面玻璃窗倒映出图书馆门口——空荡荡，没有人。
几人忙着的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唇语、气音和整理资料的翻书声，整理到一半，金琦琦抱着书离开，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苏诺转头喝水时，刚好手机震了一下。【瑞丞】：抱歉，临时被物理组叫去实验室调示波器，你等我。
苏诺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没回。“自习小组”收拾东西准备转战学校门外去吃饭。
廖晗涵勾着苏诺的脖子，朝几人激动的说：“串串，串串！”但在图书馆里，还是格外的安静。
苏诺把草稿纸折成四方形塞进书包最里层，起身时带倒了椅子，一声闷响，几人尴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慌忙的扶起椅子二话不说就开跑。
图书馆门口，阳光落的差不多了，几人聊着走去了学校旁边的“老地方”餐馆，徐沐安看这里还有糖醋排骨他就点了一份，朴翔把排骨转到苏诺面前：“哎！瑞丞那天说你想吃。”苏诺愣了愣，道谢。
吃到一半，程澄嘉突然压低声音：“瑞丞来了。”苏诺回头——瑞丞站在餐馆门口，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额头有细汗，目光穿过人群直直望向她。
廖晗涵“啪”地放下筷子：“哟，拯救完银河系啦？”瑞丞走近，停在桌边，气息微喘：“苏诺，能单独说两句吗？”苏诺没动。
攸星泽把一次性筷子掰得脆响：“我们饭还没吃完。”瑞丞垂眼，看见苏诺餐盘里剩一块排骨，酱汁凝成暗红色，还有刚剔完骨的鸡翅，桌子上的烤串摆了一桌。
“五分钟。”他说。苏诺放下筷子，起身。两人走了出去，马路边梧桐叶的影子投在地面，像一片片碎掉的玻璃。
“实验室的示波器坏了三组数据，老师临时抓人。”瑞丞开口，声音低哑，“我手机静音，没看到消息。”
苏诺站在路边，脚尖碾着一片枯叶：“嗯，我也没给你发消息。”
“图书馆……”
“我们整理完错题了。”苏诺打断他，语气平静，“朴翔和程澄嘉帮了大忙。”
瑞丞的喉结滚了滚，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明天实验课，我们还是搭档。”
苏诺抬眼直视着他：“瑞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但我想。”他声音很轻，却固执，“我不想你误会。”
苏诺笑了一下，那笑意没到达眼底：“误会什么？你和金琦琦，还是你和物理组？”
瑞丞的眼眸再路灯下泛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烦躁的揉了揉头发：都是又不是，朴翔最近和你走的挺近的，程澄嘉他们两个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叛徒一样。
怎么？想说是因为我的问题还是什么？只能说明你活该。苏诺忍不住说，你知道班里都怎么说吗？说你被金琦琦迷得神魂颠倒，连兄弟都不要了。
瑞丞解释都来不及，不，是狡辩，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明天就去跟所有人解释清楚。
不用了。苏诺转身就走，那是你的事。
瑞丞看着苏诺决绝的背影，心猛地一紧，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苏诺，你别生气，我真的只在乎你。”
苏诺转头就把手甩开：“瑞丞，你有病啊，别和我不清不楚的。你要是心里有别人，就别来招惹我。”
路灯昏黄，风把梧桐叶吹得簌簌作响。
瑞丞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苏诺手腕的温度——温的，却像烫了他一下。
“苏诺，”他声音低得发哑，眼里红红的，“我没有别人。”苏诺无语的闭了闭眼后退一步，脚跟踩到人行道边缘，差一点踉跄。瑞丞下意识伸手去扶，她侧身避开了。
“哎！别碰我！有没有别人，与我无关噢！”她侧身移开没有看瑞丞的眼睛，全身写满了“别来沾边”，但眸子里映着路灯碎金，“别拉我，也别拽我！我们没那么熟。”说完迈开步子就走。马路对面的餐馆里，廖晗涵掀开门帘探头，被程澄嘉一把拽回去。
“给点空间。”程澄嘉用气音警告。
门帘落下，像一道幕布，把喧嚣与安静隔开。
“老地方”里，排骨已经凉了。
苏诺坐下，廖晗涵递来一串烤鸡皮：“没事吧？”
“没事。”苏诺咬了一口，被烫得直吸气，却笑了，“能有什么事。”攸星泽把可乐推给她：“瑞丞呢？”
“回去了。”
程澄嘉吃着羊肉串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吵架了？”
“没吵。”苏诺用竹签在桌面画了一道线，“划清界限而已。”
朴翔把糖醋排骨转到她面前：“再吃点。”
苏诺道谢，筷子刚伸出去，手机震了一下。
【瑞丞】：明天六点，实验楼天台。不来我也会等。她盯着屏幕，竹签在指尖转了一圈，最终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廖晗涵凑过来：“谁啊？”
苏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熄屏：“。”
不是，鸽子都放了的人连在手机上解释一下都没有，又开始了新的邀约相谈？本来苏诺就打算谈过之后可以的话她会坚定瑞丞的选择的，但是现在呢？！瑞丞像是有点渣男的成分在的。
程澄嘉和廖晗涵对视一眼就觉得坏了，这绝对是瑞丞，朴翔抬头看了一眼程澄嘉，程澄嘉两人比较同步的站起来都把程澄嘉看懵了，疯狂对朴翔使眼色。
几人看站起来的两人都疑惑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程澄嘉尴尬的挠了挠头，笑了两声：“哼哼，我......我妈刚说有事儿，我先走了。”他尴尬的笑笑朝几人点了点头，便拎起书包拿着手机离开了。
几人的目光又转向朴翔，朴翔也是尴尬的笑笑，指了指刚出去的程澄嘉：“这么晚回去，我去帮他打打掩护。”
几人也勉强的笑了几声点了点头，场面一度可笑。
朴翔出门就被刚刚出来站在门左边等他的程澄嘉吓了一跳。“啊！你站起来干嘛？！”朴翔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程澄嘉拉着他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转头看了看屋里说：“我还想说你站起来干嘛呢！一个一个来能死啊！”
朴翔不服气的瞪了瞪眼，还傲娇的哼了一声：“你联系他我联系他？”
程澄嘉把手搭在朴翔肩膀上：“你你你，然后咱们两个去找他。”
朴翔拿出手机开始和瑞丞打电话，响铃的期间朴翔把程澄嘉的手拍了下去：“热死我得了。”
电话通了，朴翔开口就质问：“瑞丞，你到底怎么回事？把苏诺弄成这样！”电话那头瑞丞声音疲惫又急切：“我没处理好。”
朴翔和程澄嘉对视一眼皱着眉：“那你就好好解决和金琦琦的事，别让苏诺再误会。”瑞丞连忙应下：“我会的。”
程澄嘉直截了当：“在哪呢？我们找你。”
瑞丞说了一个地址两人就一起奔着瑞丞说的小饭馆去了。
“老地方”饭馆里苏诺这边还不知道朴翔和程澄嘉去找瑞丞了，她强装镇定地和大家继续吃饭。攸星泽看着苏诺心不在焉的样子，打趣道：“苏诺，你可别为了某人茶不思饭不想啊。”苏诺白了他一眼，却也没了食欲。
而朴翔和程澄嘉很快找到了瑞丞，瑞丞坐在小饭馆的角落，眼神有些落寞。看到两人，他站了起来，一脸愧疚。朴翔直接说：“瑞丞，你得给苏诺一个明确的态度，别再让她伤心了。”
瑞丞点头，神色坚定：“我知道错了，明天我会在天台和她把事情说清楚。”程澄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要是再让苏诺受委屈，我们可饶不了你。”瑞丞握紧拳头：“放心，不会了。”
夜风把校道两侧的银杏吹得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掌在鼓掌，又像在催促。
瑞丞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面前那碗牛肉面已经糊成了一团。他低头拿筷子戳了两下，却一口没动。“明天六点。”朴翔把话挑明，“你打算怎么说？”
瑞丞抬眼，眼底血丝明显：“不说‘喜欢’，也不说‘在一起’。我就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先告诉她，不让她从别人嘴里听见。”程澄嘉“哼”了一声：“就这？”
“就这。”瑞丞苦笑，“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句告白，是一份笃定。”朴翔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牛肉面拖到自己面前，三口两口扒完：“行，面我替你吃了，明天你要是迟到，我把碗扣你头上。”
凌晨四点二十，实验楼天台的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
瑞丞背着一只双肩包，先检查了一圈栏杆高度，又把背包卸在地上，从里头依次拿出：一盏充电露营灯、一张折叠桌、两罐冻成冰坨的苏打水、一张打印好的A3纸，还有——一把小号螺丝刀。他把A3纸铺在桌面，用苏打水压好四角。纸上是示波器三组坏数据的波形截图，旁边用红笔标了星号。
最后，他把螺丝刀别在腰间，像别一把袖珍佩剑。做完这一切，天边泛起蟹壳青。瑞丞靠着栏杆坐下，双手插进兜里，闭上眼。
风掠过耳廓，像苏诺每次压低声音喊他名字时的气息——短促，却带钩子。
六点整，天台的门被轻轻推开。苏诺穿着干净的校服，显得格外的青春，头发被风吹起几缕，她看到瑞丞，脚步顿了顿。
瑞丞听到声音睁开眼，起身朝她走去，对苏诺笑了笑，声音低沉又诚恳：“苏诺，我...我知道之前是我没处理好。”
苏诺都没想到瑞丞话说出口真的迅速，她还没张嘴，瑞丞又继续说了下去。
“以后有什么误会，你提出来，我都会告诉你，不会让你再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