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返的第三天,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雪来。
曲靖驾驶着越野车,行驶在一条废弃多年的省级公路上,路况比之前更加糟糕,裂缝中顽强地钻出大丛大丛的枯草。
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弯道处,他们远远看到前方停着几辆车,隐约有人影晃动。
曲靖立刻警惕地减速,手指放在了步枪旁边。
那是一个小型车队,由三辆改装过的皮卡和一辆中型货车组成,此刻全都停在路边,几个人正围着货车引擎盖争吵着什么,显得焦头烂额。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专业的匪徒,衣着虽然破旧但还算整齐,脸上更多的是焦虑而非暴戾。
当曲靖的越野车靠近时,那几个人也立刻警觉起来,有人迅速抓起了放在车顶的武器,多是砍刀和自制长矛,只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老旧的猎枪。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互相打量,气氛有些紧张。
曲靖没有下车,只是降下车窗,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车队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几步,他脸上沾着油污,眼神疲惫但还算镇定:“朋友,没恶意。我们的货车趴窝了,核心零件坏了,这荒郊野岭的,找不到替换的。”
他指了指那辆货车的引擎,“你们……有没有多余的零件?或者工具?我们可以用东西换。”
曲靖目光扫过他们的车辆和人员,心中快速评估。
这个车队看起来像是迁徙或者跑单帮的,物资似乎也不算太充裕,但暂时看不出杀人越货的迹象。
他空间里确实有不少从之前城市废墟里搜集来的汽车零件和工具,但这东西不能轻易显露。
“什么零件?”曲靖不动声色地问。
那领头男人报出了一个曲靖知道的、比较常见的发动机部件型号,脸上带着希冀。
曲靖沉吟了一下。
他确实有这个东西,而且不止一个,但他需要的是对方能拿出的、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物资。
“我们有。”曲靖开口道,“但要看你们用什么换。”
领头男人和同伴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我们有一些粮食,不多。还有一些……盐和糖。”
盐和糖!
这两个词让曲靖和车内的江秀秀都是心中一动。
在末世,干净的食盐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而糖则是快速补充体力的珍贵能量来源,甚至可以作为硬通货。
他们之前的储备虽然不少,但这类消耗品,尤其是高品质的,永远不嫌多。
曲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多少?”
领头男人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五斤盐!两斤糖!这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多份额了!”
曲靖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十斤盐,三斤糖。少一两都不行。”他指了指荒凉的四周。
“除了我们,你们在这里找到能帮你们的人的几率,接近于零,没有车,你们和这些物资,都只能留在这荒野里。”
车队的人脸上露出挣扎和不忿的神色,但领头男人看着彻底熄火的货车,又看了看曲靖那辆性能良好的越野车以及他冷静的眼神,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们被困在这里,每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好!”领头男人几乎是咬着牙答应下来,“十斤盐,三斤糖!但你要保证零件是好的,而且帮我们换上!”
“可以。”曲靖干脆地点头。
交易过程很谨慎。
曲靖让江秀秀和元宝留在车上,锁好车门,自己下车,从越野车后备箱,实际是从空间里取出了那个密封包装完好的零件和一整套工具。
他并没有立刻交出零件,而是让对方先拿出盐和糖检查。
盐是粗海盐,微微发黄,但看起来干燥干净,糖是有些结块的白砂糖,在阳光下微微反光,品质还算不错。
确认分量和质量无误后,曲靖才将零件递过去,并亲自上手,动作利落地帮他们更换了损坏的部件。
他的技术很熟练,这让车队的人稍稍放松了些警惕。
零件更换完毕,领头男人尝试启动货车,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后,终于平稳地运转起来。
车队的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多谢了,朋友。”领头男人朝曲靖点了点头,语气复杂,有感激,也有交易被抬价的心疼。
“各取所需。”曲靖将换来的盐和糖仔细包好,放进车里,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越野车。
两拨人马没有更多交流,各自驶离。
曲靖的车很快超越了他们的车队,消失在道路前方。
“十斤盐,三斤糖……太好了!”江秀秀看着后座上那包珍贵的物资,脸上难掩喜色。
和空间里储存的盐和糖加起来,这意味着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为调味和能量补充发愁。
“嗯。”曲靖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警惕地看着后视镜,直到那个车队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稍稍放松。
“他们还算守规矩。在这种地方,能用零件换到这些,是我们运气好。”
这次意外的交易,补充了他们重要的战略物资,也让曲靖更加确信,返回山谷,利用手中的资源和空间能力自给自足,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只有建立起稳固的基地,才能更好地应对各种未知的挑战和可能存在的、有限的交易机会。
连续多日的颠簸和狭小的车厢空间,终于让元宝有些受不了了。
这孩子平日里还算乖巧,但毕竟年纪小,对枯燥漫长的旅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这天下午,越野车行驶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原上,景色单调得令人昏昏欲睡。
元宝先是哼哼唧唧,在江秀秀怀里扭来扭去,小眉头皱着。
“麻麻,下车……玩……”他指着窗外,奶声奶气地要求。
“元宝乖,现在不能下车,外面危险。”江秀秀耐心地哄着,把他往怀里紧了紧。
得不到满足,元宝的脾气上来了,开始用力挣扎,小短腿乱蹬,不小心踢到了前座的靠背。
“不要!不要坐车车!”他带着哭腔喊起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下去!元宝要下去!”
曲靖正全神贯注地开车,留意着路况,孩子的哭闹声让他眉头微蹙,但他知道这不是孩子的错,只是耐着性子说:“元宝,听话,坐好。”
可元宝根本听不进去,积压的情绪彻底爆发,哭闹得更凶了,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几乎要喘不上气。
江秀秀看着心疼又无奈。
她知道孩子不是故意捣乱,只是这逃亡的生活对大人来说都是煎熬,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她不能打骂,只能想办法安抚。
“元宝不哭,不哭哦,”江秀秀的声音更加柔软,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试图帮他顺气,“你看,妈妈在这里陪着你呢。”
她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色彩相对鲜艳的塑料小摇铃,这是之前在一个废弃的民居里找到的,仔细消毒过一直留着。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车里响起。
元宝的哭声稍微顿了一下,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摇晃发出声音的小玩意,抽噎着。
江秀秀见状,又变戏法似的从空间里拿出一小块独立包装的、他们之前从城市里找到的儿童饼干。
这东西可是绝对的稀罕物,平时根本舍不得吃。
“元宝看,这是什么?乖乖坐好,不哭闹,妈妈就给元宝吃小饼干,好不好?”
香甜的饼干气息吸引了元宝的注意力,他伸出小手,想要去拿,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江秀秀没有立刻给他,而是抱着他,轻轻哼唱起那首他最喜欢的、不知名的摇篮曲,语调轻柔缓慢,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曲靖也配合地降低了车速,让行驶更加平稳。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歌谣和饼干香气的三重安抚下,元宝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靠在江秀秀胸口,小手紧紧抓着那个小摇铃,偶尔还因刚才哭得太厉害而打个小嗝,但终于不再哭闹。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麻麻……饼饼……”
江秀秀这才把饼干拆开,一点点掰给他吃。
看着儿子安静下来,小口小口吃着饼干,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江秀秀和曲靖都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同时泛起一丝酸楚。
让年幼的孩子跟着他们承受这一切,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无奈。
“快到了,”曲靖看着前方,像是承诺,又像是给自己打气,“等到了山谷,元宝就能有更大的地方跑跑了。”
江秀秀默默点头,将脸轻轻贴在儿子柔软的发顶。
必须尽快赶到那个水库山谷,给孩子一个能自由奔跑、不必整天困在车里的家,这个念头,此刻变得无比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