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残酷。
失踪的两大桶汽油,成了压垮萧权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再满足于僵持和所谓的共管,怀疑的矛头直指陈志国,认定是他指使人用未知的手段窃取了燃料,意图壮大自身。
就在汽油失踪后的第三天深夜,激烈的枪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基地的寂静!
萧权团队率先发动了攻击。目标明确,陈志国控制的粮食配给中心。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
自动步枪的点射声、爆炸物的轰鸣、受伤者的惨嚎、建筑倒塌的巨响……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将原本死寂的基地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流弹如同飞蝗般四处乱窜,不时击中无辜的棚户,引发阵阵哭喊和混乱。
缓冲带形同虚设,三方协调委员会更是成了一个笑话。
周主任试图通过仅存的通讯渠道呼叫双方停火,回应他的只有通讯器里传来的忙音和更激烈的交火声。
混乱,彻底的混乱降临了!
“就是现在!”
曲靖和江秀秀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惊醒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孩子被迅速包裹进特制的保暖背带,固定在江秀秀胸前。
两人早已穿戴整齐,外面套着不起眼但厚实的旧棉服。
曲靖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他们藏身数月、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房子,眼神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决绝。
“走!”
他低喝一声,猛地拉开房门。
外面火光闪烁,枪声、喊杀声、哭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
他们没有选择从常规道路离开,那里此刻必然是双方交战和溃兵流窜的重点区域。曲靖早已规划好了一条极其隐蔽的撤离路线。
借助工程部对基地地下管网和废弃建筑的熟悉,穿过一片无人问津的坍塌区和一条早已废弃、大半被掩埋的旧排水涵洞,直接通往基地最外围、防御相对薄弱的西北角。
两人如同两道影子,在燃烧的废墟和混乱的人影中快速穿行。
曲靖手持一根钢钎,既是探路工具也是武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避开任何可能遭遇人群的方向。
江秀秀紧随其后,一手护着胸前的孩子,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脸色苍白却步伐坚定。
有惊慌失措的幸存者从他们身边跑过,有为了抢夺物资而扭打在一起的人影,甚至有一发流弹擦着曲靖的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断墙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们都无视了,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冲出这个炼狱!
依靠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和事先反复的推演,他们成功地避开了主要交战区,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那条废弃的排水涵洞入口。
洞口被积雪和杂物半掩着,毫不起眼。
曲靖迅速清理开入口,率先钻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味。江秀秀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钻入。
涵洞内狭窄而泥泞,两人只能弯腰前行。
孩子的哭声在封闭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身后基地方向的枪声和爆炸声变得沉闷,却依旧如同催命的鼓点。
不知道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微光,出口到了!
曲靖小心地探出头观察。
外面是一片覆盖着积雪的荒野,远离基地的火光,只有冰冷的星光洒落。
这里已经是基地防御墙的外围,由于地处偏僻且地形复杂,平时的巡逻就很少,此刻内部大乱,这里更是空无一人。
“安全!”
他率先钻出涵洞,然后回身将江秀秀和孩子拉了出来。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们,却带着自由的意味。
没有片刻停歇,曲靖拉着江秀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后面。这里是他事先选定的、相对隐蔽的出发点。
意识沉入空间,那辆黑色的改装越野车瞬间出现在雪地上,如同蛰伏的巨兽,车身还带着空间里恒定的温度。
“上车!”
曲靖拉开车门,让江秀秀和孩子迅速坐进后排。
他自己则跳上驾驶座,钥匙早已插在车上。熟练地启动,改装过的引擎发出一阵低沉有力的轰鸣。
江秀秀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火光冲天、枪声密集的基地,那里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曲靖猛打方向盘,车头调转,对准南方,对准那片未知的、却蕴含着生机的黑暗。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积雪和冻土,留下一道清晰的车辙,载着一家三口,毫不犹豫地冲破了这绝望之地的樊笼,驶向了茫茫的荒野,驶向了他们为自己争取的未来。
身后,是沉沦的炼狱。前方,是未卜的征途。
但至少,命运的方向盘,此刻握在了他们自己手中。
越野车如同挣脱牢笼的黑色猛兽,引擎低沉咆哮,撕裂了荒野的寂静。
车灯如两柄利剑,劈开沉沉的夜幕,将前方积雪覆盖的坎坷路面照得一片惨白。
曲靖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又迅速掠过的地面,规避着积雪掩盖的坑洼和裸露的岩石。
车速很快,但他操控稳健,改装过的悬挂系统有效地过滤着剧烈的颠簸。
后排,江秀秀用厚厚的毛毯将孩子紧紧裹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抵消着车辆的晃动。
孩子的哭声已经渐渐止息,或许是极度的疲惫,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怀抱的温暖与坚定。
她透过车窗,回望着那片渐行渐远、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基地,眼神复杂,有逃离险境的庆幸,也有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基地的喧嚣和枪声迅速被抛在身后,变得越来越遥远和模糊,最终彻底被荒野的风声和引擎声所取代。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压冰雪的簌簌声。
谁也没有说话,都需要时间来平复那极度紧张后的虚脱,以及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自由。
开了约莫半个小时,确认已经远离基地可能的追击范围后,曲靖缓缓降低了车速。
他没有选择大路,那些道路要么早已破损不堪,要么可能被其他势力或危险盘踞。他凭借记忆中的地图和指南针的指引,沿着一条废弃已久的县级公路遗迹行驶,这条路蜿蜒在丘陵之间,更为隐蔽。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江秀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嗯,出来了。”曲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坚定。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妻子苍白却坚毅的脸,以及她怀中安睡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巨大的责任感。
他找了个相对背风、地势略高的地方,将车停下,但没有熄火,保持着车内的温度。
“检查一下东西,也让孩子透透气。”曲靖说道。
江秀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铺了厚毯子的后座上,然后开始清点手边最容易取用的物资,一个装满应急药品和食物的背包,以及几个装满清水的水壶。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曲靖则下车,借着微弱的星光和雪光,迅速检查车辆的状况,轮胎、油箱,空间里还有大量备用油、车体是否有在混乱中未被察觉的损伤。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荒野特有的清新与死寂,让他因紧张而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远方的地平线,基地的火光已经微不可见。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渺小感袭来,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踏实。
他们成功了。
从那座充满压抑、猜忌和死亡的堡垒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
回到车上,暖意扑面而来。江秀秀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
“接下来怎么办?”她轻声问。
曲靖咬了一口干硬的饼干,就着水咽下,目光投向车窗外无尽的黑暗。
“按照计划,往南走。先去那个地下应急避难所看看。路上不能停留太久,基地的混乱可能会波及出来,也可能有别的危险。”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轮流开车和休息,必须尽快远离这一带。”
重新上路后,车内气氛依旧凝重,却少了几分仓皇,多了几分目标明确的沉静。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一个移动的、微小的文明孤岛,承载着三个人最后的希望,坚定不移地驶入这片被冰雪和死亡覆盖的末世荒野,驶向那个渺茫却又必须去追寻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