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全然失了往日清冷模样的苏云舒,林寒渊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面对这般儿女情长的纠缠,他哪里还有半分在沈家废墟上杀伐果断、睥睨一切的影子,只剩下手足无措的僵硬和言语的笨拙。
“苏小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你先……调整一下情绪。我……我没有不理你。”
这话他说得有些磕巴,连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他试图用言语筑起的堤坝,在女人汹涌的泪水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然而,苏云舒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开,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彻底嵌入他的怀抱。她把脸更深地埋进他胸膛,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委屈,小声地控诉道: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听到这个质问,林寒渊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他低下头,看着怀中那颗黑色的脑袋,声音里带着一种被误解的疲惫和无力:
“我说苏小姐,你让我怎么回?我又能怎么回?”
他试图稍微推开她一点,好让自己能顺畅呼吸,也能看清她的表情,但苏云舒固执地不肯松手,像只树袋熊般紧紧攀附着他。
“就当时那种情况?”林寒渊继续说着,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涩然,“我说真话,谁会信?我说假话,谁又会不信?”
他指的是当初那场导致两人关系破裂的误会与不信任。在那罗生门般的事件里,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说啊!”苏云舒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紧盯着他,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你说我就会信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必能完全笃定的期盼。
林寒渊闻言,却是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透事实的清明和淡淡的悲凉。他反问道,目光平静却锐利:
“苏小姐,这句话……”
“你先问问你自己,你自己信吗?”
“我……”苏云舒瞬间语塞,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尴尬和慌乱。是啊,当时那种情况,即便他解释了,被网络舆论笼罩的自己,真的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吗?她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情急之下,或许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攀比心理,或许是想要找到一个参照,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底许久的问题:
“那……沈炽玫呢?”
她紧紧盯着林寒渊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会信吗?”
这个名字被提及的瞬间,林寒渊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
刚才那份无奈、疲惫和刻意维持的平静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坚定的光芒。他不再任由苏云舒抱着,手上用了些力道,坚定而不失礼貌地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
他站直身体,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脸色已然有些发白的苏云舒,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
林寒渊顿了顿,仿佛在回味某种无比确信的情感,然后无比肯定地宣告:
“从未怀疑过。”
这短短的五个字,如同五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苏云舒的心脏。
“轰——!”
霎时间,苏云舒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原本还带着一丝期盼和委屈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打击和难以言喻的失落所淹没。
“从未怀疑过”……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清晰地划分出了“信任”与“不信任”的界限,也残忍地揭示了她与沈炽玫在林寒渊心中那截然不同的分量。
她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林寒渊看着苏云舒那瞬间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丝淡淡的怅惘。但他清楚,有些界限必须划清,有些话语必须说明白。
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面容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看向脸色惨白的苏云舒,语气公式化地开口:
“苏小姐,话既然已经谈开,我想我们之间也没什么需要继续深谈的了。”
他略微停顿,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们苏家的想法,我大致清楚。你可以回去转告苏老爷子,”
“苏家,只要安分守己,我不会主动去动。”
他的眼神骤然锐利了几分,如同出鞘的寒刃,带着明确的警告:
“但也请你们好自为之。”
“有些火,玩不得,否则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这番话,彻底斩断了苏云舒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见,又像是听懂了每一个字,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水混合物,将她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她没有再说什么,甚至连看林寒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僵硬地朝着门口挪去。来时那份精心打扮的优雅和暗藏的期盼,此刻只剩下狼狈和破碎的背影。
她最终也没有等到林建国带回来的、那据说很香甜的点心。或许,再甜的点心,也弥补不了她此刻心中的苦涩。
……
就在林寒渊这边与苏云舒的纠葛暂告一段落,似乎尘埃落定之际,城市的另一端,一栋奢华却透着阴森气息的别墅内,正酝酿着新的风波。
陆昭然半倚在柔软的天鹅绒床头,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略显阴柔的侧脸。他手中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说话的声音与平日迥异,带着一种刻意捏造出的、甜腻到发嗲的语调,音调偏高,语气谄媚,活脱脱像是在模仿女子撒娇,听得人脊背发凉。
“主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他拖长了尾音,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丝绸床单,“这件事,交给小奴来办,保证给您办得稳稳当当、妥妥帖帖的~”
他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得意与阴狠的笑容,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一次,林寒渊的死穴,可是被小奴我给牢牢抓到了~他绝对想不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分辨不出男女、却带着森森寒意的电子合成音,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嗯。那我就看看你的表现。”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玩味:
“你走之后,我身边换的这几条狗,都没你听话,也没你会伺候人。”
这句看似“褒奖”的话,却带着将人彻底物化的轻蔑。
“这次若是表现不错,我会考虑抽空去看看你。”
陆昭然听到“看看你”三个字,眼中瞬间迸发出狂热与期盼的光芒,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传来,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筹码:
“对了,赵鼎山之前在赵氏集团持有的那部分股份,我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你,拿去玩吧。”
那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
“我要让林寒渊知道,赵氏这块肉,不是那么好吃下去的。就算吞进去了,也得给我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赵氏集团的股份?!”
陆昭然闻言,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几乎要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强迫自己保持那谄媚的语调,感恩戴德地说道:
“谢谢主人!谢谢主人恩赏!”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掌控赵氏、与林寒渊分庭抗礼的场景。
“主人您等着看好戏吧!小奴这就去办正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挂断电话后,陆昭然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般的阴冷和志在必得的狞笑。他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低声自语:
“林寒渊……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次,我看你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