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可是……”
“我知道情况特殊。”
李正阳叹气。
“演习期间所有通讯都要保持静默，这是铁律。
陆凛作为指挥官之一，更应该以身作则。
但他接了你的电话，还持续通话了将近四十分钟。”
江寻感到一阵眩晕。
他靠在墙上，努力稳住呼吸：
“处分……严重吗？”
“警告处分，不记入档案，但要在内部会议上做检讨。”
李正阳说；
“对陆凛来说，更大的影响是声誉上的。
他是个以纪律严明着称的军官，这次算是破了例。”
江寻的胃开始发疼。
他想起昨晚陆凛毫不犹豫接起电话的样子，想起他温柔地说“你更重要”，想起他在电话里哼歌……
都是为了他。
“李队。”
江寻的声音发紧。
“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个时间打电话，不该……”
“别这么说。”
李正阳打断他。
“你有情绪问题，找他是正常的。
他只是……选择了违反纪律来回应你。
这事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挂了电话，江寻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阳光很好，但他只觉得冷。
下午陆凛回来了。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眼底有淡淡的疲惫。
进门后，他先把外套挂好，然后走到江寻面前。
“知道了？”陆凛问。
江寻点头，眼睛又开始发热：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
陆凛在他身边坐下，“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纪律……”
“纪律很重要。”
陆凛说，“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更重要。”
江寻看着他：“李队说你要做检讨。”
“嗯，明天上午。”
陆凛的语气很平静。
“两百字，五分钟，不算什么。”
“可是你的声誉……”
“江寻。”
陆凛握住他的手。
“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你昨晚有没有睡好。
今天呢？
还做噩梦吗？”
江寻摇头：
“没有了，但你……”
“我没事。”
陆凛说。
“一个警告处分而已。
我在部队十几年，不是第一次挨处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话没能安慰到江寻，反而让他更难受了。
他知道陆凛在轻描淡写，也知道这件事的影响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
“陆凛！”
江寻认真地看着他，“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接我电话。
工作的时候专心工作，该遵守的纪律一定要遵守。
我不能成为你的弱点。”
陆凛的表情沉了下来：“你不是弱点。”
“但如果我让你违反纪律，让你受处分，那我就是。”
江寻坚持；
“陆凛，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
在部队里好好的，在工作中好好的。
而不是因为顾及我，做出不应该的选择。”
陆凛沉默了。
他盯着江寻看了很久，像是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最后，他说：
“江寻，你知道昨晚我为什么接电话吗？”
“因为我在哭？”
“不完全是。”
陆凛摇头。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接，你会一直担心，一直恐慌，可能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
比如自己开车来演习区找我，比如整夜失眠到影响健康。
相比之下，接一个电话，挨一个处分，代价更小。”
江寻愣住了。
“我权衡过。”
陆凛继续说，“纪律是铁律，但你不是铁打的。
你会害怕，会做噩梦，会在凌晨三点因为担心我而崩溃。
这些，纪律管不了，但我在乎。”
他握紧江寻的手：
“所以江寻，不要觉得自己是负担。
你是我选择守护的人，守护你的安全，也包括守护你的情绪。
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还是会接电话——
不是因为不重视纪律，是因为你比规则重要。”
陆凛去部队做检讨的那天上午，江寻在家坐立不安。
他几次拿起手机想打给李正阳问问情况，又都放下了。
最终，他决定做点事来分散注意力——整理陆凛的书房。
书架上除了军事书籍，还有一些文学类和历史类。
江寻一本本取下来擦拭，再按分类重新摆放。
在整理到最上层时，他发现了几个硬壳笔记本。
不是陆凛平时用的工作笔记，这些本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江寻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了下来。
翻开第一本，是陆凛的日记。
时间从十年前开始，记录的是他刚入伍时的事。
笔迹还很青涩，但已经能看出后来的工整和严谨。
江寻没有细看内容，只是快速翻过。
他看到陆凛写训练有多苦，写第一次实弹射击的紧张，写拿到第一枚军功章时的骄傲，也写战友牺牲时的痛苦。
翻到最近的一本，时间从去年开始。
江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今天见到了江寻，和资料上不一样，他比照片生动。”
“江寻在舞台上很耀眼，台下的人都在看他，但他在看我。”
“他说要学枪。
教他的时候，他很害怕，但很努力。”
“江寻去前线看我了。
他说要建学校，为了那些孩子。”
“昨晚他做噩梦了。
我在演习，不能回去，只能打电话。
他哭了，我的心很疼。”
“今天要去做检讨。
但我不后悔。
他比规则重要。”
最后这页，墨迹还很新，应该是昨晚或今早写的。
江寻合上日记本，眼眶发热。
他一直知道陆凛爱他，但看到这些文字，才真正感受到这份爱有多深，多重。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陆凛用这种方式记录着他们的点点滴滴。
原来那些他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在陆凛心里都那么重要。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江寻赶紧把日记本放回原处，擦掉眼泪，走出书房。
陆凛回来了。
他脱掉外套，表情如常。
“怎么样？”江寻问。
“结束了。”
陆凛说；
“检讨做完了，同事们也表示理解。
这事就算过去了。”
江寻走过去，抱住他。
动作很用力，把脸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陆凛轻轻拍他的背。
“没什么。”
江寻闷声说，“就是……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把我写进你的日记里。”
江寻抬起头，看着他。
“我看到了，你说，我比规则重要。”
陆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偷看日记？”
“不是故意的。”
江寻也笑了。
“是整理书架时不小心看到的，但我只看了最后一点。”
陆凛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陆凛......”
江寻轻声说；
“我答应你，以后会努力坚强。
不会在凌晨三点因为噩梦给你打电话，不会让你因为我违反纪律。
我会学着像你一样，在担心的时候，也保持冷静和理智。”
“你不用像我一样。”
陆凛说，“做你自己就好。
害怕的时候就打电话，担心的时候就说出来。
我能处理好。”
“但我也想保护你。”
江寻认真地说。
“不只是你在战场上保护我，我也要在生活中保护你——
保护你的纪律，保护你的声誉，保护你的一切。”
陆凛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
他伸手，把江寻拉进怀里，抱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