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祠出来的两人,没像来时那般在路上慢慢悠悠地‘步行’,而是直接走了天空中的捷径,径直回到家里。
夏一鸣没管那啥子玉佩,扔下欲言又止的大佬,就如流星赶月般、往自家躺卧室里的身体中蹿——
果不其然!
他刚回到他的意识世界,就看到一只比以往更大的披甲怪兽,正在一群黑鱼的簇拥中,懒洋洋地打开一张有着无数发光字符明灭流转的银色包袱皮,那是……这家伙看家本领之一的——岁月史书!
已经解开依附的少年,没好气地瞪着这个没给他半点警告的家伙。
真是又怂又菜的混蛋玩意,虽说他也不指望它能在‘天敌’面前出面帮他顶一下,但至少……得跟他吱个声吧!
要知道,当刚才的他与那位的‘目光’对上时,他可是差点心脑骤停、连意识都差点就维持不住……
好吧!
少年再次瞪了一眼那只刚把他家意识海释放出来、就变小往里钻的家伙。
刚才的说法可能是有点儿夸张了,但他那至今仍惊魂未定的感受,却是一点都做不了假!
‘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先知会我一声!’
真是的!
少年咬着后槽牙,给那只又回到意识海海底猫着的家伙递了个话。
已经钻到‘海底’,正用四肢扒拉最深处的‘淤泥’,准备整个都钻到里头养养神的巨蟾撩了撩眼皮,也不吱声,只是在原地吐了一串泡泡。
开玩笑,它也很累的好吧!
天天都要带着一个‘无比沉重’的大球到处躲,就算是铁打的蟾……兽,也要顶不住这种折腾了——
夏一鸣:‘……’
感受着那串泡泡里传来的无声的控诉,少年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
‘今天……呃!不对!是今晚,那位可不是我主动去招惹的!’
他硬着头皮,为自己分辩。
就是吧!
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能更有底气就好。
巨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眼睛一闭,就往刚扒好的窝里一埋——彻底进入摆烂模式。
今天不是……
那昨天总是吧!
如果不是上面那家伙主动去招惹,那煞星怎么会闻着味就过来了!
而且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那种‘天敌’!
饕餮和食龙者……
真是要蟾……哦!不对!它都被上面那家伙带偏了!
整天不是蟾就是蛤蟆,搞得它都要忘记自己的种族了。
巨兽摇头,把脑袋埋得更深,不再动弹。
那两者单拎出来一个,都是最顶尖的猎手!
现在可好,它们竟集中到一块了!
这不是纯纯的要龙……不!要兽命吗!
感觉龙实在不保险的它,默默地尝试起篡改自己种族的事。
另一边。
见海底那大块头真铁了心不打算搭理他,少年只能朝它呲了呲牙,哼哼唧唧地从意识世界中退了出来。
如果是其他的事儿,他还能嘴硬地给自己找点理由,但今天这遭……
算了!
不过……
在床上睁眼的他,还是硬着头皮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是又不怪我,她也没说那位有那么麻烦的根脚啊!’
食龙者……
嗯……
这tm还真是‘天敌’!
夏一鸣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没办法!
虽说‘他’不是龙,跟龙也不沾边,但他的本体……却是用某条老阴逼的遗蜕炼制的!
尤其是单看镜面……那活脱脱就是一只巨大龙目,只要把魂体放到它面前一照,啥性灵、啥因果、啥记忆都能给你剥离个干净,直接就能把斑驳的灵体恢复成最初的白纸……
啧!
总的来说,他……勉强也能跟龙沾上那么亿点点边吧!
就……亿点点!
……
“怎么样?”
客厅中,正在端详、把玩玉佩的男孩一听到动静,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从卧室出来的少年。
夏一鸣哼唧两声,摇头:“没事了。”
“哦!”
男孩了然。
这意思是——刚才的确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而且……
还是能让那傻蛋连通知一声都不敢,自己就跑去躲起来的‘不正常’。
“嗯。”
夏一鸣点头,顺势坐到他旁边,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他大致讲了讲。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顾忌,他没把食龙者单拎出来提,而是把描述的重点往‘饕餮’那边倾斜,至少食龙者……他没有大书特书,也没有一笔带过,只是尽量用最中正、不带个人怨念的语气描述一遍。
他相信,以大佬对他的了解,能听懂他话里那满满的怨念。
夏元昭听完,拇指摩挲着玉佩那两条首尾相衔的小鱼,垂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侄子的话,他……听懂了。
食龙者……
昨天一爪子、就能撕开尸蛟那坚硬的鳞片、肉身,把心脏毫不费力掏出来的那位。
说起来,对方……呃!的本体?
可能还是他家本体的顶头上司来着。(如果履职的话。)
不过——
食龙者……
恶身……
镇狱大王。
啧!
真是既麻烦,又厉害的大人物啊!
尤其是对小侄子来说,那位简直能称得上是‘天敌’。
“……”
好吧!不是简直,祂就是……
至少……那恶身绝对是。
“你是说,在宗祠的时候,你感觉它可能一度离你很近?”
男孩拧着眉头,声音不自觉低了一个调门。
‘要是这样,那事可能就有点糟糕了。’
也不知道她……
能不能解决这事。
夏一鸣回忆了下之前的感受,肩膀一垮,点头,有些泄气地说:“对!”
而且……他怀疑那可能不是一般的近!
那时候的他,都仿佛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在把鼻子贴到他身上嗅来嗅去了!
“……”
尽管他没亲眼目睹,也没什么证据,但感觉上……那是一种……嗯!
很像之前的某次,他被一只很臭的阴灵贴着他脖子嗅来嗅去时的感受。
只是这次的对象给他的,不是阴冷和怨毒,而是一种贪婪……或者说——垂涎欲滴?
一想到这词所代表的意思,少年不自觉地抖了抖。
夏元昭:“……”
又是直觉……
得!
这下好了!
“看来它对你还真的很有‘兴趣’啊!”
是他们这边那里露了什么马脚吗?
夏一鸣的表情瞬间一垮,点头,双手下意识交叉抱住肩膀,手掌在手臂上上下摩挲,似是想把那层因惊悚而带出的鸡皮疙瘩按下去。
被一个‘天敌’凑到脖子这种要害上嗅……
这tm绝对是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恶趣味!
——还是可能会附带心脏骤停的那种!
‘这要真的一呼恶趣味,那反倒还好……’
男孩无声地叹了口气,用余光瞟了有些惊弓之鸟的小侄子一眼,摇头,没把这话说出口。
与其说是恶趣味——怕只怕……那是捕食者发现了猎物的跃跃欲试。
当两人都沉默下来时,沉闷开始在客厅中蔓延,让人有些窒息,又有些像夏日暴雨前那种沉郁闷热的低压,压得人心头发慌……
夏元昭瞥了眼身旁紧抿着嘴唇、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小侄子,手腕一动,把手中的玉佩一抛——
“啪!”
那枚双鱼玉佩被他漫不经心地抛起,又稳稳落回他的掌心。
“等明天……”
男孩淡漠地补充道:
“如果那傻蛋又躲起来,我们就去找她问问。”
这事想要解决,其实也能很简单,很粗暴——既然他们解决不了,那就去摇人、拼后台!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很不巧!
他们的‘后台’很硬,硬到哪怕那位大王亲至,怕是也得被咯到牙!
“大不了,就让她亲自去找那位,好好‘商量’一下。”
男孩咧嘴,说话时,脸上充满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夏一鸣愣了半晌,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这主意……
怎么说呢!
“好!”
少年平静地点头。
如果是以其他的事,他或许会权衡许久、会考虑值得不值得,但如果面对的是‘天敌’!
“……”
干你娘!
他这身肉都被‘人’明晃晃的觊觎了,还权衡个屁!
现在不叫人,等着被吃吗?!
下定决心,有了掀桌子的底气,夏一鸣在休息片刻后,倒是冷静了不少,在倒了杯水给自己后,一边抿,一边琢磨起其他的对策。
毕竟,刚才的牌虽然好,但那是他们的底牌之一,非必要,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您说,我们能不能拜托那位殿下?”
少年说着,还用空闲的手比了一个大约一米多的高度。
那位殿下的司职中,可是有庇护幼者的……呃!他如果按普通人来算的话,十六的他可能有点超龄,但那位殿下不是也说过——
‘她不是说过,我现在正在进行生命的跃迁,整个生命周期都被拉伸延长了吗?’
所以……
少年眼睛亮起,兴奋地问身旁的男孩。
“您说,我现在能不能被归到幼者里呢?”
尽管夏元昭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某个猜测,但他等说完,还是被他的脑洞搞得有些错愕。
这想法……
怎么说呢!
一般人的话,大概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吧!
但……
男孩手指在下巴下摩挲,眼神却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其他人,他不敢说,可如果是她的话,那……说不得还真有搞头!
毕竟那位的传说里,就有为庇护幼者而斩杀神祗的事迹流传。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位与信奉那位的群体,并没有就此事进行过辟谣。
“……”
众所周知,神只……在对于关乎自身司职和权柄的事上,行事往往是十分严肃的!
再有……
自从他踏入某个层次后,自然而然的就对某些事产生一种明悟——
坏‘我’道途者与阻‘我’道途者……对于达到那个高度的群体而言,可是可以直接上升到生死大敌……的!
也就是借力借势……是有搞头的!
只是……
男孩睨了身边的娃娃脸一眼。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人现在还能不能算在‘幼者’里。
除此之外,这事里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或者说致命的漏洞——
“那你要怎么跟她解释,一个食龙者……会对你产生兴趣呢?”
纵使在小侄子兴头上的时候给他泼冷水会显得比较扫兴,但……
男孩摇头,他作为长辈的责任之一,不就是帮着晚辈查漏实缺吗。
由于某人太过于信赖他,使得男孩自己都忘了,尽管他是少年的长辈,但要是说到年龄上,他也不过比对方痴长一岁而已。
另一边。
夏一鸣闻言,原本还为自己急智而得意洋洋的他,顿时像个被针扎到的气球,整个都蔫巴在长椅上。
是啊!
要是那位殿下问起,他要怎么解释一只挑食到有专有名词来描述的怪兽,会对他这身肉感兴趣呢?
难道要让他说:殿下,虽然我闻着像个人,但其实我本体就是幽都里的那面镜子,所以那位挑食的爷觉得我很‘下饭’吗?
这不是纯纯的搞笑吗!
还是伤敌为零,自损十万的那种自爆卡车!
还有!
尽管那位大王身上还贴着饕餮的标签,但从她之前的描述上看——
那怕有暴食者和欲壑难填者的标签,但那位大王的食谱也依然保持单一,也就是——‘龙’!
而且还是定死在东方独有的龙类上那种!
男孩摇头,伸手在他耷拉下来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不用这么沮丧,这事其实还是有搞头的。”
说完,男孩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你这主意虽说有点异想天开,但它也给了我新的灵感。”
他一边说,小手还在下巴上摩挲——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把事情推给因它的到来,让灵感强大的你感到很有压力上。”
要是没意外,他本体应该会去灵界上任……
唔!
虽然地位上不能跟那几位比,但从其中某几位对他的期许上看,他……或许能在这里面做点文章。
再者!
“就算最后我们师父从未出过面,但关于‘她’身份的事,我想那几位也是有所猜测的。”
就是猜测的方向可能有点问题。
因此!
夏元昭越说越顺,脑中的思路越发清晰:
“我们也可以拿这个做一下文章,借‘她’压一压‘人’。”
男孩在安慰少年的同时,还借着他的想法,迅速整理出一个新的、且有一定可行性的主意。
——利用信息差,借势压人……不!是压兽!
要是顺利,他们不但能把事情给完美解决,还不用暴露现有的任何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