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过了片刻……
随着一点银光从树根上浮起,飞过去一口把神念收回的流光,才猛地打了个激灵,转身,一言难尽地对旁边的分神说:‘我没有在它的体内检查哪怕一丝一毫的‘意识’波动。’
或者说,这庞大躯壳的内部,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一片空寂,没有任何属于‘灵性’的‘回响’。
如果说真要有什么动静……那就只有一种十分规律、机械的‘咻……咻……’声!
但!
作为拥有母树记忆的他,自然很清楚那是什么!
那不是什么异响,而是它的体液和灵气在它体内奔涌流动的声音。
——那是母树的体液和能量在无数根须管道中高速循环流动时,所产生的、如同血液奔涌般的、代表着它依然存活的……生命率动!
黑猫闻言,在原地蹲坐下来,一边摆动着尾巴尖,一边挑眉道:‘你确定?’
‘当然!’流光重新升到半空,十分肯定地点头。
黑猫这次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仍有白雾在不停涌出的门户。
流光也没说话,而是调动灵性汇聚于双目……
几乎是刹那间,他的视界出现熟悉的变换!
在特殊的视界中,正有源源不断的蓝色灵气和少量的黄色灵气自四面八方而来,又在靠近那些大小不一、外有厚重的黄光包裹、但内部却不时有绿光流动的‘管道’后,逐渐被分解剥离……
蓝色和黄色和少量的白色会被弯弯曲曲、形状各异的‘管道’吞噬,然后就被绿光裹胁着,朝着前方那被海量、浓厚的白色雾气整个填满的空间流动。
而剩下的白雾,则因为黄光的阻隔,而只能在‘管道’外徘徊。
夏一鸣:“……”
好家伙!
原来这些灵气只是种副产品,那些母树真正稀罕的玩意,却是早已……
‘您知道吗?’
流光转头,问不远处那有黑白二气萦绕、现在正饶有兴趣看着他的人形黄光。
不远处的洞室里,盘坐于树根之上的夏瑶悠然点头,传音道:‘知道。’
随后!
‘那些是它想要完全恢复的必须品,是我特意漏过去给它的。’
夏瑶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让它接触阳光,从而让它完成一轮真正的循环。’
‘哈?’夏一鸣一愣,紧接着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在他意识里乍现!下一秒,流光的眼睛灵光大盛,问:‘您是怕……会压不住它?’
‘嗯!’夏瑶点头:‘它毕竟是已经存活了数十万年的灵物,再加上我对它的了解有限……’
夏一鸣听完,心里突然微微一动,转头看向一旁正在侧耳倾听的黑猫。
而黑猫也不愧是他的一部分,一见他望过来,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挑着眉说:‘你不会是打那个主意吧?’
夏一鸣口器一阵开合,在半空中点头:‘既然它对我们的入驻并不抗拒,那你为什么不能转移到它体内呢!’
如果分神进去了,正好可以帮他摸索清楚母树现在的能量运行机制。
虽然他曾在母树的记忆里体验过,但那些终究是旧版,未必适合如今这种被诅咒侵蚀过的新版本。
而黑猫听完,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只有‘这货果然在打这个主意啊’的想法。
不过……
‘行吧!如果可以,正好可以帮她松松绑!’
黑猫不甚在意地点头道。
他家便宜师父可是他们这一方最大的战力保障,可是现下却因为母树之故,而被死死限制在西辅!
这……
实在太浪费,而且不也符合他们的利益。
尤其是上次那啥夏乐逸的突然拜访……啧!
情况都那么紧急了,本体那货却还要因为顾忌母树,而没有立马把她叫回去!
黑猫一想到那次,立马白了半空中的那道有光屑萦绕的流光一眼,没好气道:‘我干!免得你这家伙再本末倒置,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不远处的洞室里,正在倾听的夏瑶只是心念微动,便心领神会地点头,说道:‘他这话不错,如果顺利,我就不用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
夏一鸣也不傻,在听到她的话后,也是立马就理解了为什么分神刚才会怨念满满。
只不过嘛……
由于这事已经是既定的过去式,他解释也没啥用,而且搞不好还会又被埋怨,所以他也只能轻咳一声,点头:‘对对对!您俩位说的都对!’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也不想为这事而再起争执。
……
事实正如夏一鸣所说,这株曾在他的意识海中停留许久、又曾被蛤蟆扔到长河中洗洗涮涮的巨木,对他的入驻根本没有做出一丝抵抗。
反倒是黑猫在失去分神的掌握后,就瞬间炸毛,叼着小白转身就跑!
夏一鸣失笑,然后给悄无声息的母树中递过去一个念头:‘咋样?顺利吗?’
这次分神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在经过良久的沉默后,才有一道听着有些迟滞的声音传出——
‘有些……吃力……太大……了,好……好重!’
夏一鸣了然,安慰道:‘没事,等习惯了就好。’
又等待许久,分神的回复才传来:‘感觉……失算……它……太……太过庞大……我可能……控制不住它!’
‘没事!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也是手足无措,等适应一阵就好!’夏一鸣干脆飞到有着‘白雾’涌出的洞室内,一边围着洞室中间那株大概碗口大小的微褐‘小树’转着圈,一边继续安抚。
而不远处的夏瑶也在这时开口:‘不用担心,我会继续保持对它的压制,等你完全适应了,我再撤回。’
母树体内,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分神一听,又尝试着感受一下母树现在给他传递的感受,心里忍不住吐槽:‘那还真是谢谢啊!’
以前由于不是亲身感受,所以他完全没发现自家那位实力恢复到一定地步的师父会给‘人’一种什么样的压力。
而现在……啧!
从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压力来看,这用泰山压顶来形容也不力过吧?
几乎是全部的法力均被压制,连任何一条根须都没法动弹!除此之外,还有外头那种近乎凝固的锁定感……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家师父如今……果然很恐怖啊!
……
在虬然苍劲的‘小树’周围又绕了两圈,等分神‘说话’不像方才那样断断续续,夏一鸣的注意力,才落到‘小树’那些‘细密’的枝丫之上。
只是……
‘它缩得太小了,我找不到你说的叶子在那……’
流光在绕了几圈、又用神识粗略搜了一遍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简直就像是要从一千斤的绿豆里找几颗红豆的行为。
不!
好像不对!
这找红豆或许都比找那几片叶子要轻松!
毕竟母树自己的体积都从高一千七百多、占地近六百平方公里的体形缩小到高不到两米、占地不到两平方,那可想而知,它的叶子现在有多……小!
而分神一听,却是只消一会,便很快就凭借着对母树身体的掌控,让‘小树’左侧的一根‘小’侧枝晃了晃,并传音:‘在这里面……’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分神也不知道这破树长了新叶子,只是有一次他带着某虫子从外头路过,见祂突然摆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才有所觉察。
然后,后面又经过他抱着某胖虫子进行了几次三番的试验,外加上特殊视角,他才勉强在左侧那找到几片比头发丝还细、颜色是嫩绿中夹杂着血光的叶片。
半空中的夏一鸣‘皱眉’观察了好一会,才在分神的提醒下,开始凝神于眼部……
随着他的调整,他的视界逐渐从原来的真实视界转变成一些半透明的斑斓色块……
血光……
随着,随着他的继续调整,被分神单独分离出来的那根枝条被无限拉近、放大!
夏一鸣眯起眼睛,再度进行调整,直到那枝条从色块恢复到出现树木应有的纹理,他才开始在那枝条上搜索。
而分神也很配合,轻轻晃了晃长了叶子的那小枝。
夏一鸣精神顿时一震,在分神的配合下,他很快就从那小枝上,找到了几片小到不可思议、看着近乎是透明的嫩绿‘小叶’!
它们虽小,但形态精致绝妙,边缘带着新叶特有的那种细腻水灵……
但!
原本纯白的流光身上突然闪过一丝银华!
少年带着凝重,再度调整视界,把目光集中到其中的一片嫩绿之上。
就在那嫩绿一片之中,夹杂着数不清的、颜色是鲜艳欲滴的血色脉络,并且还如同活物般,正缓缓搏动,使其散发着妖异而诡异的血色光华!
这,便是那让胖墩疯狂、让分神警惕的……
桑叶!
‘看到了吧!你觉得它是是什么好东西吗?’分神在等待片刻后,便迫不及待地问。
夏一鸣‘皱眉’,干脆把视界调整到某种能更深入,但又不‘越界’的极限,然后再重新落到方才那让他心里直打突的猩红血色之上……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观察,夏一鸣目光从叶脉一路往下……
血色!还是血色……
直到到达叶柄与枝条的连接处,他的视野中,才终于出现一丝绿色。
只不过……
夏一鸣看着那绿光中夹杂的血丝,忍不住转头看向右侧,问:‘您有什么发现吗?’
不远处的洞室里,半倚在树根上的夏瑶摇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确定它应该不是之前的诅咒。”
夏一鸣解除特殊视界,与自家分神面面相觑起来。
要知道,在他们这些人里,就夏瑶掌握的知识最多,可现在……那个掌握最多知识的人,却在告诉他‘她也不知道’?
对于这点,夏瑶也是无奈:“在遇到这大家伙之前,我连归墟有诅咒这事都不知道,你现在问我被它诅咒后的后遗症……”
这不是为难她吗!
还有……
倚靠于树根上的温婉女子从一旁拾起那青翠依旧的竹枝,一边在掌心轻叩、想要从往昔的记忆里翻找着有用的信息,一边微锁着眉头回答:“尽管我也曾遇到过一些被其他魔魇侵蚀过的个体,但他们的表现也不一而足,而后更是因个体的遭遇不同,结果也是各得其所,难以归类统计。”
夏一鸣和母树核心中的分神闻言,顿时了然,又凑到一块小声地商量着什么。
夏瑶这时也不管他们俩,而是顺着方才的思绪,想要从那茫茫多的记忆里,找到相似的个案。
而夏一鸣和分神也没商量太久,最后也只是确定母树体内存在着大量那些血丝状异物,包括核心……
‘它似乎是以根须那边为发源地,然后四处蔓延,最后在叶柄上出现富集。’分神一边检查,一边‘皱眉’说。
夏一鸣一听,脑海中立马想起那个被诅咒树灵用树根死命护着,最后被蛤蟆视为珍馐的血红瘤体。
在跟分神比划一阵后,流光一边绕着‘小树’的树根处转圈,一边好奇地问:‘是它吗?’
分神按着他的提醒,很快也从记忆中找到关于那个瘤体的记忆。
只不过……
‘我不知道,我没能在它的树根里找到类似的器官。’分神‘摇头’。
随着这个最有可能的猜测被否定,同样想到那个瘤体的夏瑶也和夏一鸣一般,双双陷入沉默。
最后!
夏瑶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会不会是它还太小,你才没能找到它?”
分神愣了两秒,‘皱眉’,又一次在根须里搜索起来……
而夏一鸣却是在听到夏瑶的话后,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说道:‘灵气!你们说,它的出现会不会跟灵气有关?’
“咦?”\/‘啊?’
夏瑶与分神同时怔住,双双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夏一鸣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之前母树还在我意识海的时候,我的意识曾数次与它交融,但当时的我,却没有能在它体内发现任何的异样。”
那时的母树几乎陷入停滞,别说这种明显的血丝,就连它的体液都仿佛已经凝固起来,所以说……
‘你们说,它这种异常会不会是因为它现在重新接触到灵气?’少年兴奋地说道。
分神没说话,而夏瑶在若有所思片刻后,提醒道:“我觉得不一定是灵气,而是因为它重新获得了新生。”
诅咒的残留之前可能是沉寂,但当它重新感应到这大家伙出现生命的律动,便又一次开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