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就是夏一鸣尚在‘睡梦’中的时候,趁着母亲离开的时机,白闲秋看了眼手机上谢珏在三小时前发给他的那条‘人已登机’的信息,默默地点开了他哥的聊天界面……
阳城西北角,一片位于汨江南岸的建筑群中。
白逢春在发现给他发信息的人是自家那蠢弟弟时,起先还有些意外,但等他开完开头……
他心里直接‘咯噔’一下,赶忙示意正给他汇报事情的小唐先停止,然后也不看对方的反应,就阴沉着脸,继续去看他弟弟给他发的那条信息。
片刻之后,随着他的手机又是微微一颤,白逢春就看到了他家小弟又给他发来一个附件。
白逢春沉默几秒,忍不住抚额长叹,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了句:“这小子是看我太清闲了是吧!”
——十数万人被悄无声息的被替代,这哪怕是发生在州府那种有着近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也绝对是一件可怕且难以想象的事!
可以想象,就算这事的发生地不是在他的辖区,但只要是他把这事给率先挑开的,那下一秒……绝对会有人过来接他去州里配合调查。
而且……
白逢春难得一见的有些烦躁,手指不自觉地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有能力把篓子捅这么大的,那他\/她……不,或许是‘祂’的实力……’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他的发力而瞬间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队长?”看到上司的异常表现,手中还捧着文件等待汇报的小唐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白逢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定定神,等感觉好些,他才抬头,对自家的小队员说:“你去找罗队长,告诉他……”青年微微一顿,片刻后,才整理好话语,继续吩咐道:“我这几天可能有事,让他先暂代我的职务……”
等吩咐完,他先是示意瞠目结舌的小队员出去,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另一部手机……
这事太要命,实在容不得他耽搁太久……
白逢春抿嘴,数秒后长叹一声,放弃了跟家里知会一声的想法。
如果是其他的‘小事’,他‘不经意’地跟家里提一嘴也没人会去揪着不放,但这事……不行!
青年阴沉着脸,伸手拿起部里发下来的手机,开始输入那个与他的委任状一同下发的号码。
十分钟后,等待后续的白逢春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两首身影,苦笑一声,在把手机递过去的同时,他强调道:“我弟弟受伤了!很重的伤!”
正朝他伸手的魁梧男子点头,而右手边那位手托明珠的女子则开口:“白队长放心,我带来了万寿山的渡厄金丹,只要他还是热的,我们把他就能全须全尾的还给你……”
当然,有一句话女子没说。
而熟悉他们这一套的白逢春,自然也知道这位的那句未尽之语。
——前提是他上报的消息是真的,并且没有过于夸大其词。
……
十数分钟后,白家大院……
看着跟在他哥身后进来的一男一女,以及他们身后那三位沉着脸的自家老祖宗,白闲秋有些茫然地把视线转回到他哥身上。
白逢春微微一顿,而后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并说道:“这两位是东南镇守司的前辈,此次过来,是想向你确认一下……”
青年低头看向还不知道这事到底有多严重的弟弟,心中不由苦笑,但他面上,却依旧用一如既往的语调继续:“主要是想让你配合一下调查……”
白闲秋这才反应过来,而后突然伸手,反握住他哥的手,平静地开口问:“在家……还是去……”
这时,托珠女子上前一步,她用余光扫了少年床头柜上的盘子一眼,柔声道:“如果方便,我们想请小郎君去司里坐坐,一边喝茶,一边细聊。”
身为托珠女子同伴的魁梧男子有些意外,不过却是没有吱声,只是继续在女子的身后维持警戒。
白闲秋暗自叹息,心道:“等那位前辈走了之后再上报……果然是对的。”
不然就现在这阵仗……这要是他说早了,在飞机落地之前就报上去,那么那位前辈怕不是还得要被他们给追回来?
腹诽归腹诽,但白闲秋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是指了指自家的小身板,说道:“我受的伤很重,未必能承受得住去贵司路上的颠簸。”
托珠女子微微一笑,并说道:“小郎君无需担心……”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巴掌大的宝匣,一边打开,一边柔声补充:“此为万寿山的渡厄金丹……”
不成想,白闲秋却只是瞥了眼那匣子,就转向那女子,捂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问:“它的功效里,有能治筑神留下的遗毒这条?”
虽然他身体里的不是毒,但如果深究下去,那说不得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托珠女子表情一僵,托着宝珠的手也是微微一颤,而她身后的魁梧男子,更是瞬间全身紧绷。
就在此时,白家三位老祖中长着一脸络腮胡的那位却是走近两步,对魁梧男子说:“非是我等不愿,实是我家小郎的伤势实在太过诡谲……”
不是他小看万寿山的金丹,实在是自家小孙这伤……唉!金丹再好,也是下界‘凡人’所炼,但小孙这伤……却是未必为‘凡人’所至。
络腮胡老翁话音未落,他后面那位老太太心中微动,跟着插话进来:“两位应该也知道我家小崽……”说话间,她同时指了指白逢春,叹息道:“我们也曾向他供奉的那位求助过,但可惜……唉……”
老太太摇头,再度发出一声长叹。
托珠女子:“……”
作为东南镇守司的一员,她自然对老太太口中的……咳,‘小崽’有所了解。而其供奉的那位……虽然祂在九重天的地位不算高,只是众多天将中的一员,但……既然那位能当上天将,那就意味着祂的实力至少得是‘筑神’。
也就是说,如果连那位都束手无策,那么她手中的这金丹,还真未必能对这小郎的伤势起到什么帮助。
正当托珠女子陷入沉默之时,她身后的男子却是皱眉道:“既然你们都说那位也无能为力,那么你们家的这位小郎君……”他指了指白闲秋,眼中的警惕更甚:“又是怎么能安然至今的?”
虽然这小孩的脸色没什么血色,说话时中气也不怎么足,但自他们进来的这段时间,他除了咳嗽几声之外,就没了其他更像重伤者的表现……唔!
与其说他是重伤者,不如说更像一个得了点小感冒的小孩子。
对于魁梧男子的质疑,白闲秋暗自撇嘴,而后抬起手,对托珠女子道:“您会内视之法吗?”
这事说再多也没用,如果不是让他们自个看个明白,知道他现在的具体状况,那么哪怕他们再继续说,这些人也还是会找到新的理由来反过来问他们。
镇守司来人对视一眼,魁梧男子皱眉,托珠女子却是点头,伸手探向白闲秋的腕间……
良久之后,先是微怔,而后皱眉,再让白闲秋换另外一只手的女子整个人都呈现出茫然不解的状态。
白闲秋扯了扯嘴角,问:“您现在还觉得您手中的金丹能帮我治好吗?”
托珠女子:“……”
她现在关心的不是手中的珠子能不能治好,而是……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白逢春。
就这一身的窟窿眼,竟然还有能耐在这里跟他们反复拉扯!
虽然早有所料,但白逢春此时还是不免失望,不过……
“小秋的友人出面,帮他请来另一位前辈……”说到这,白逢春微微一顿,而后就把自家弟弟那位也与此事有关的小朋友给说了出来,同时不忘强调:“他受的伤也不轻,那怕有那位前辈的照看,好似也才刚刚醒来。”
所以,这可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真要去在那种大佬的手中抢人的话,可是一个搞不好,就真会死人的!还是一死一大片的那种!
“正是有这位前辈插手,小秋和他的那位小朋友,才得以从在州府里搞事的那位手中逃脱。”怕这两位还不明白这里面的严重性,白逢春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别的不说,单单能探手到虚界捞人的这一点,就连曹将军在说到时,表现得也是讳莫如深。
在与青年对视过后,托珠女子陷入沉默,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请司长上报,让比她修为更多的大佬,过来接这个任务。
其实,如果这白家兄弟没有说谎,那这任务就不该让他们俩来,不管是十数万人的被替换,还是从虚界捞人……这种级别的任务就不应该派给她和后面那傻大个。
可……
镇守司有自己的规矩,不可能一接到举报就会听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按流程,他们需要先对举报的事做出评判,才能决定是否要换更高层的人介入。
而如今……此事虽然尚有疑点,但……
托珠女子用余光扫视过旁边的那位白队长,心里莫名一沉。
这位的修为与地位虽然尚不及她,但她可是听说,这位与其背后的那位曹将军可不是普通的供奉关系。
如果那位天将都对此束手无策,那这事明显已经……不属于她这种阳神修士所能掺和的范畴。
“……”
托珠女子沉默几秒,突然回头,沉着脸对魁梧男子说:“上报吧!”
从现有情况上来看,不管是在州府搞事的那位,还是从那位手中捞人的另一位,明显都不是她所能应付的。
这事……说不得还得要请‘更上面’去搭把手,否则单凭这世间的力量,那怕是得要死上好大一批人,才能解决得了!
白逢春闻言,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顿时一松。尽管更上层的介入会让他们家所要承受的压力变得更大,但……等‘天塌了’的时候,就会有‘高个子’顶上去啊!
这样一来,他们家在这事里头的重要性就变小了,所要承受的压力……反而会变得更小。
……
时间又过去十数分钟后,一个穿着绣有银色獬豸纹的黑袍瘦削老者从天而降。而后,他先是对镇守司的那两位来使拱手示意,等转向白逢春与他旁边的那两男一女的仨老头老太太时,就突然换成笑呵呵的表情拱手道:“数日不见,白队长与三位别来无恙否?”
白逢春一见来人,却先是微怔,随后又觉得这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如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位与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处理起这件事来,不但合适,名义上更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地母宫。
别看这个势力现在很低调,但临海一州……那在名义上,可是那一位现有的唯二两块自留地之一!
而阳城的这一支……更是以灵界一脉为主,处理凡人被替代之事,怕是没谁能比他们更得心应手。
心里尽管在想着事,但那并没有干扰到白逢春的动作,只见他连忙上前两步,一脸惊喜地对着瘦削老者拱手:“没想到竟然是郑翁您,过来处理此事。”
而慢他一步的白家三老虽然有点其他的小心思,但面对郑源,他们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同样连忙上前躬身相迎……
对于白家的这个没少往他们宫中跑的小辈,郑源先是呵呵一笑,然后温声道:“本来这事应该是叶少司过来的,但我想着自己不是与西边的那两位小友有过一面之缘吗。所以就临时起意,与他换了任务。”
正好他也对那两位小友好奇得紧,尤其是当他听闻对方之前提过的‘老师’竟然也在此时出现在阳城……
这样一来,有的事就算赶得早真是不如来得巧啊!
……
对于在床上休养的白家小郎,郑源倒是也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看到’过对方。
而白闲秋……在得知郑源的身份时,他先是有些茫然,而后突然一个激灵,想起自家小朋友好似跟他提过一嘴,说是盗门给出的那份赔偿金里,就有这位的一份功劳。而时间……正是他们当初正为钱不够而苦恼的那几天。
正在观察他的郑源,也注意到这小少年的异样,心里因此微微一动的他,一边示意对方伸出手来,一边作出好奇的模样问道:“小郎这是认得我?”
白闲秋微微一僵,在连忙伸出手的同时,嘴上也十分老实地说道:“我曾从友人嘴里,听过与您相关的事。”
倒不是他想要什么都说出来,而是对方的身份实在让他发怵。
——地母宫,阴律殿,镇狱大王手下的判决者。
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谎……呵呵!
少年忍不住瑟缩一下,干笑着又补充一句:“他也是从他的一位长辈那,听说过你曾为他家长辈主持公道的事。”
郑源捋着长须的手一顿,便作出了然状道:“原来如此啊!”
说完,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到白闲秋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