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锅碎裂的声响并非金属的迸裂,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清脆的悲鸣。那口承载了太多因果的容器,在许大川与琥珀婴儿跨越时空的角力中,终于达到了承载的极限。碎片并未四溅,而是在爆发的光芒中,如同冰雪消融般,化作最精纯的琥珀色与幽蓝色光点,被许大川剧烈震颤的身体尽数吸纳!
最后一缕光芒没入他体内,小院中狂暴的能量风暴骤然停歇。气流平息,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呆若木鸡的王同志等人。
许大川站在原地,双目紧闭,身体表面那复杂的光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最终渐渐隐没于皮肤之下。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奇异光泽的血迹。但他整个人的“存在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个体户,而像是一块行走的、内蕴着浩瀚星海与人间烟火的……活着的琥珀。
他成功了。
以自身意志为炉,以生命为柴,他将那口连接两个时空的卤锅,连同其中蕴含的规则力量与幽蓝渴望,强行“炼化”入了自身。他切断了一个明确的外在坐标,使自己成为了那个唯一的、移动的“节点”。
未来圣殿中,那条连接1975年的通道,在卤锅碎裂、许大川完成融合的瞬间,光芒急剧黯淡,随即彻底中断!监测屏上,代表那个时间坐标的信号完全消失。
“连接……断了!”苏明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片空白的屏幕。
源感受着那骤然消失的牵引感,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她能模糊地感知到,许大川并未消失,他只是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内敛的方式存在着。那个“节点”还在,只是不再轻易能被外界定位和连接。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那试图进行掠夺的琥珀婴儿,在连接中断的刹那,发出了无声的、极其尖锐的嘶鸣!它那抓取的动作僵在半空,眼中的幽蓝火焰疯狂跳动,充满了到嘴猎物突然消失的暴怒与不解!
但它无法再定位到许大川,那股强大的掠夺之力失去了目标,在时空的夹缝中茫然回荡,最终缓缓消散。
琥珀婴儿身上的光芒明灭不定,那幽蓝的渴望之焰并未熄灭,却仿佛因受挫而变得更加阴沉和内敛。它缓缓收回小手,蜷缩起来,眼中的旋涡旋转得异常缓慢,仿佛在重新计算、重新评估。它第一次意识到,那些看似弱小的“猎物”,并非全然被动。
1975年,小院内。
许大川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琥珀色的星河与一丝极难察觉的幽蓝冰屑缓缓流转,目光扫过之处,王同志等人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压迫。
“你……”王同志喉结滚动,声音干涩,他发现自己在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年轻人面前,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问出。
许大川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体内那一片混沌而浩瀚的景象——不再是具体的脏腑经络,而是一片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星云状结构,中心处,一点温润的琥珀光泽与一丝顽固的幽蓝气息相互缠绕、制衡。
他心念微动,指尖悄然渗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安抚力量的琥珀色气息,那气息融入空气中,让紧张不安的王同志等人莫名地平静了几分。
他又尝试引动那丝幽蓝,一股冰冷刺骨的、仿佛能汲取周围生命力的寒意瞬间弥漫,院中几盆绿植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下去!他立刻将其压制,额头渗出冷汗。
他明白了。他成了一个人形的“味觉道场”,一个行走的“规则节点”。他可以释放出蕴含不同“心意”的味道,影响周围的环境与生命,但也必须时刻小心体内那危险的幽蓝渴望反噬。
他抬起头,看向王同志,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同志,摊,我不摆了。锅,也没了。但事情,还没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东西,现在在这里。你们关不住我,也研究不了我。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像以前一样,‘观察’,但不要打扰。”
王同志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他所言非虚。眼前这个人,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和控制的范畴。强行干预,后果难料。
最终,王同志带着复杂无比的心情,向上级汇报了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结果”。经过高层紧急而秘密的磋商,对许大川的处理方案被定为最高级别的“动态观察,有限接触,非必要不干预”。他被允许留在自家小院,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他知道,自己已处于一个更加庞大而无形的监视网络中心。
李卫国和苏慧兰得知许大川“摔坏了锅”决定暂时歇业,虽觉可惜,但见他安然无恙,也便放下心来,只当他是需要时间调整。
许大川开始了新的“修行”。他不再需要卤锅,他自身就是源头。他尝试着如何更精细地控制体内那庞大的力量,如何用自身散发的“味道”去悄然影响和帮助身边的人,同时小心翼翼地封印着那危险的幽蓝部分。
他成了这座城市一个不为人知的守护者。在他无意识的意念影响下,街区的氛围变得更加和谐,一些小的纠纷总能莫名化解,人们的内心似乎也更容易感到安宁。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城中某些地方出现的强烈负面情绪或危机,并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远程的、极其微弱的安抚。
而在未来世界,失去了明确连接点的琥珀婴儿,在经历了最初的躁动后,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思考”。它不再试图强行建立连接,而是开始更细致地“扫描”整个宇宙信息海,试图从那些残留的、关于1975年那个节点的“余味”和信息碎片中,推演新的连接方式,或者……寻找其他可能的“猎物”。
源能感觉到,琥珀婴儿的“意识”在挫折中变得更加复杂和深邃。那幽蓝的渴望并未消失,只是隐藏得更深,如同潜藏在冰层下的暗流。
两个时空的直接对话暂时中断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之下,潜藏着更大的风暴。
许大川行走在1975年的街道上,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而真实。
他能听到市井的喧闹,能闻到各种真实食物的香气,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坚实。
但他也能“听”到遥远星海中规则的弦音,能“闻”到未来那沉默而庞大的注视,能“感觉”到体内那时刻需要平衡的、冰冷与温暖交织的力量。
他抬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路,还很长。
而他体内那丝幽蓝的渴望,在感受到街上某个角落传来的、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怨恨之气时,几不可察地……
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