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差。
一场大雨，阻隔了宋家眼线消息的传递。
安插在养心殿的人，只知道李延大半夜冒着雨去看李承泽，却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唯有宋家安插在梁妃宫殿内部的人，方才确切的知道，李承泽没有中毒。
而这些人，早在天亮之前，被李延一声令下，与梁妃宫中的所有宫人一起，成了侍卫们的刀下亡魂。
信息中断在此。
唯一已知的是，李承泽重病不醒，李延冒着暴雨前往，暴怒惩处了梁妃及其宫人。
不是中毒，能是什么？
姜老夫人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毒是不是梁妃下的？姜老夫人不确定，而且她认为不是。
但是不是中毒呢？
姜老夫人不是没仔细想过，她反复琢磨了。
第一，如果不是中毒，只是生病，李延没有必要如此大怒。
杀了所有的宫人那是什么概念？
就算李延这么残暴，把一宫宫人全部杀掉的事，他也只做过一次。
第二，如果不是中毒，没有必要利用宋贵妃去把彭玉书骗进宫里去。
刚开始姜老夫人还不理解呢，这李延怎么就放彭玉书进去了？
为什么接人的是魏泰？
李承泽中毒的消息一传出来，姜老夫人就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中毒肯定是真的。
否则干嘛非要找彭玉书？
因此，姜老夫人对李承泽中毒的事情，深信不疑。
宫女们摆上了早膳。
昨夜李如月淋了雨，又一夜没睡，早膳以清淡温补为主。
她吃饭的时候，不想事。
吃饭就专注的吃，吃饱了，干什么都行。
顺子安静的守候在一边，此刻雨过天晴，他却仍旧一阵一阵的犯寒。
只因这一刻安静下来，过往种种的事情就浮现，越想，越怕。
譬如，宋家有一个奸细在掌管李延的膳食。
别说她下毒，就是她摆膳时候能够接近李延的那个距离，猝不及防往李延脖子上来一刀，也是没人能防的事。
然后，同样功能的人，出现在了李如月身旁。
就在他顺子主导选拔的人当中，一个资历深厚背景清白的姑姑，居然也是宋家的人，而他就那么把这么一条毒蛇送到李如月身边了。
若非李如月自身敏锐，戒心重，这个方姑姑的点心，是不是很容易弄死她？
其三，姜老夫人抓了孙福通的把柄，把孙福通吓得回来就发高烧。
若非孙福通实在心疼他这个徒弟，加之找到了让人替罪的法子。
那他是不是会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让自己最信任的师父杀了送给姜老夫人？
招招致命。
若非李如月以方姑姑为突破口打破此局。
李延、李如月，包括他，他们的脑袋，都是姜老夫人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儿。
想拧谁就拧谁，毫不费力。
所以，姜老夫人恨。
顺子毫不怀疑，李如月现在就是姜老夫人最想弄死的人。
顺子不禁懊悔，他居然还为了师父的事情来求问李如月法子。
现在最危险的人，当属是李如月！
这一念头让他心慌意乱，上去又亲自将那些饭菜、粥类一一验毒。
倩儿的事一出，李延每次吃饭都要太监先吃完隔一个时辰才吃。
瞧见顺子这么紧张、仔细的验毒，李如月笑了。
放下碗筷，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沾了沾嘴、漱口、吐水，一气呵成。
见她不吃了，顺子以为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她进食的心情，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她的笑容，又说不出，心里闷堵的慌。
李如月从桌后绕出来，顺子连忙上前伸出手让她搭着下台阶，抬胳膊时，小心翼翼看了李如月一眼，观察她的表情，想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李如月搭着他的袖背，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望着远处门外的藤子。
顺子即刻感应到她的意思，挥手示意小太监去叫人。
十来岁的小太监一溜烟跑出去，小藤子紧忙几步跟了进来，跪地大千。
“主子，派去的人还没信儿。”
早在天亮之前，李如月就让小藤子派人去宫门附近守着，嘱咐一旦看到太后的仪驾回来，就回来禀报。
如今天大亮了，按照梁妃被送出宫的时间，太后这会儿怎么也该回来了。
没消息，就是没回来。
“顺公公，依你对太后娘娘的了解，她收到梁妃被贬为答应，遣去金轮寺的圣旨，会先按兵不动，安心的等待祈福结束再回宫吗？”
“太后娘娘性子也是爽直之人，接到圣旨一定会按捺不住，立刻动身……”
对啊。
立刻动身，现在早该回来了。
顺子愣了下，恍然大悟！
难怪他帮师父求问的时候，李如月一点不着急呢。
原来，她早就料定太后会被人中途拦下。
拦她的人，自然不会有别人。
“主子的意思是，姜老夫人要利用太后？”
这……就更棘手了！
那毕竟是太后啊。
她平时是脑子不好，所以这个位置显得形同虚设。
这要是姜老夫人手把着手教……
顺子出了层冷汗。
“她会用太后干什么？”
她要用太后干什么，孙福通已经知道了。
本来在养心殿门口瞧见杨谦来觐见的时候，孙福通就快吓晕过去了。
杨谦……
杨谦！
他来干什么？
是姜老夫人要对他动手了？
要把名单的事情告诉皇上了？！
孙福通心慌、气短、胸闷，脸色苍白的像死人。
杨谦偏偏还对他笑，笑的跟狐狸一样。
“孙公公，身子还不见好呢？那就别当差了，好好休息呀，你那个徒弟呢？他怎么不在？”
他还意味深长的提顺子！
怎么，这是在给他最后的提醒，告诉他，如果他现在愿意杀顺子，他就不进去见皇上了吗？
孙福通平复着往上翻涌的气血，勉强稳住了心神，却是虚弱的连说话都使不上劲了。
没事。
凳子已经死了。
他可以顶罪。
别怕。
孙福通攥紧拳头，给自己加油鼓了劲儿，然后白了杨谦一眼，压根儿没理他。
连他平日里最重视的礼节和分寸，此刻也没给杨谦半分。
杨谦深不可测的笑了笑，笑的孙福通心发慌，然后被李延召了进去。
门一关上，孙福通就不管不顾，整个人扒在门缝上听！
把杨谦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然后腿软的回头：“快！去找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