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抬起头,看向对面正悠然品酒的优菈,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与温和,唇角勾起一抹真诚的弧度:“优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举起酒杯,没有具体说明谢的是什么,但那份释然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这番话,算是帮我解开了一个小小的疑惑。”
优菈冰雪聪明,见他神色便知他已想通关键,也不多问,只是挑了挑眉,端起自己那杯蒲公英酒,与他再次轻轻一碰。“举手之劳而已。能让你这位名震七国的大人物说声谢,这杯酒喝得值了。”她语气带着惯有的、略带调侃的傲娇,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优菈将空杯顿在桌上,脸颊已然飞起两抹红霞,眼神也比平时更加水润明亮,显然已有几分醉意。
叶轩笑了笑,依言向酒保查尔斯又要了几杯不同的酒酿。两人抛开先前略显沉重的话题,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从蒙德近期的趣闻,到璃月港的新鲜事,再到旅途中的见闻。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气氛愈发融洽热络。
优菈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会带着醉意,用她那独特的“这个仇我记下了”的口吻,抱怨几句工作上的琐事,或者家族里那些老古板们令人哭笑不得的行径。叶轩大多时候是微笑着倾听,适时地递上新的酒水,或是附和几句。
时间在酒杯的碰撞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逐渐由明亮的午后转为暖金色的黄昏,再浸染上墨蓝的夜色,酒馆内的灯光也显得更加温暖明亮。
终于,当优菈试图再次举杯时,手已经有些摇晃,眼神迷离,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显然是不胜酒力,醉意深沉了。
“唔…再…再来……”她含糊地说着,脑袋一点一点。
叶轩见状,知道这酒是不能再喝下去了。他起身结清了酒账,然后走到优菈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优菈,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优菈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才辨认出是谁,然后乖乖地点了点头,试图自己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叶轩适时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靠着自己,稳步走出了“天使的馈赠”。
夜晚的蒙德城凉风习习,吹在脸上带来一丝清爽。叶轩半扶半抱着优菈,按照她断断续续指出的方向,穿过安静的街道,来到了她位于城西的住所。这是一处不算很大,但看起来整洁雅致的独栋小屋,符合她不喜欢张扬又注重生活品质的性格。
从优菈随身携带的钥匙串中找出正确的钥匙,叶轩打开了房门,将她安置在卧室的床上。为她脱掉鞋袜,盖好薄被,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整个过程,优菈都很安静,只是偶尔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呓语,任由他安排。
做完这一切,叶轩站在床边,看了一眼在床上蜷缩着、呼吸逐渐平稳悠长的优菈,确认她并无大碍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融入蒙德的夜色之中。
……
就在叶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后不久,卧室床上,原本应该醉得不省人事的优菈,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虽然还带着一丝酒后的氤氲,却清明锐利,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迷离醉态?她根本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醉。身为西风骑士团的游击队长,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她的酒量远比今晚表现出来的要好。只是,与叶轩相处的氛围让她放松,而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烦恼,也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借着“醉酒”暂时逃避。
她坐起身,背靠着床头,双手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今晚她告诉叶轩的那些关于古恩希尔德家族的消息,句句属实,没有半分虚假。但有些话,她选择了隐瞒。比如,最近劳伦斯家族内部,那些以往对她这个“离经叛道”者不屑一顾的族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叶轩,旁敲侧击地探听她的口风,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和某种期望。
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就在昨天,族中一位素来德高望重、对她还算有几分公正看待的老人,亲自登门,与她进行了一次深入的长谈。谈话的核心,自然是即将抵达蒙德的叶轩。
那位族老没有像其他急功近利的族人那样,用命令或施压的口吻逼迫她,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人用沉痛的语气述说着劳伦斯家族如今的落寞与困境,不仅仅是权势不再,更是思想上的僵化与固步自封。家族急需一股强大的、来自外部的“新鲜血液”和影响力,来冲击那些腐朽的傲慢观念,引导族人看清现实,找到真正振兴家族的道路。
“而如今,放眼整个提瓦特,有能力,有威望,并且与我们蒙德、与你优菈有所关联,可能施加这种影响的人,非叶轩莫属。”族老的话语恳切而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优菈的心上。
这一下,真正戳中了优菈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软肋。她与家族关系紧张,屡屡冲突,正是因为痛恨那些根深蒂固的傲慢与落后。她渴望改变,渴望劳伦斯这个姓氏能摆脱过去的阴影,真正获得新生。族老的话,精准地将“接近叶轩”与“改变家族”这两个本不相关的命题,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让她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家族的任何提议。振兴家族,扭转族人的思想,这何尝不是她潜藏在“记仇”表象下的深层愿望?
但是……叶轩?
优菈抬起头,望向窗外蒙德城宁静的夜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叶轩哪里是那么容易“攻略”的对象?她能清晰地感觉出来,叶轩对她,欣赏或许有之,友情或许有之,但男女之情……至少目前,她察觉不到丝毫迹象。他对她的态度,坦荡、自然,带着朋友间的熟稔与随意,却唯独缺少了那份悸动。
族人的期望,家族的未来,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清晰无比的现实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着她。
“唉……”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优菈猛地向后一倒,拉过柔软的枕头,用力罩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想将所有的烦恼都隔绝在外。枕头下,传来她闷闷的、带着十足懊恼的声音:“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