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神大社的偏殿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闷与尴尬。
八重神子安静地跪坐在茶几对面,低垂着眼眸,平日里那双总是流转着狡黠与魅惑光芒的紫色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她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精心打理自己,柔顺的粉色长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起,带着一种颓然的毛躁感。仅仅一天不见,她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竟透出几分苍白与憔悴,仿佛被抽走了大部分精气神。
叶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被设计而产生的不快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混杂着理解与怜悯。他张了几次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话题,从天气到狐斋宫,又觉得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不合时宜。
最终,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尽可能温和地说道:“神子,其实你真的不必那样做。即使没有……嗯,那层关系,看在影的份上,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尽力帮你寻找任何与狐斋宫相关的线索。”
八重神子闻言,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头垂得更低了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宽大的袖口,并没有更多的回应。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与平日那个巧笑嫣然、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宫司大人判若两人。
叶轩看着她这样,心中微软,正想再说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安慰话,尽管他知道这些话对执着数百年的神子而言可能毫无用处。
然而,就在他话未出口之际,一声极轻、带着些许空灵意味的轻笑,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叶轩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八重神子,但这声音明显不是来自她。
“其实,未必没有办法哦。”那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悠然,是大慈树王。
“有办法?”叶轩下意识地反问。
但他这突兀的低语,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对面心如死灰的八重神子。她瞬间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眼眸爆发出骇人的亮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猛地探身,冰凉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叶轩的手腕。
“什么办法?!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她连珠炮似的追问,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尖锐的颤抖,苍白的脸上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叶轩被她激烈的反应惊了一下,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和神子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期盼,让他将原本想要解释这不是自己想法的话咽了回去。他看着她憔悴不堪、却因一丝渺茫希望而重新燃起火焰的模样,心彻底软了下来。
他在心中对大慈树王道:“请详细说说。”
大慈树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他意识中回荡:“根据我所知的信息,以及世界树中残留的记录推断,五百年前降临稻妻的那场灾厄,其污秽并非凭空消散。它最终是由雷电真在过去种下的神樱树,通过某种宏大的净化仪式所清除的。”
“这个仪式,需要强大的存在进行引导和主持。真当时前往了坎瑞亚的主战场,那么留在稻妻,负责启动并维持神樱树净化仪式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当时作为鸣神大社最高神官的狐斋宫。”
“我猜测,狐斋宫的陨落,并非仅仅因为抵御魔物。更关键的原因在于,神樱树的力量或许并不足以完全、彻底地净化掉所有‘漆黑’的污秽。为了保证稻妻的纯净,为了确保净化仪式万无一失,她很可能选择了献祭自己全部的生命力与灵魂本质,作为最后的‘燃料’和‘净化滤网’,补完了神樱树力量的不足,确保了仪式的绝对成功。”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狐斋宫的灵魂核心,或许并未像普通逝者那样完全消散于天地间。她很可能与神樱树的净化体系深度绑定,其残魂或意识碎片,就隐匿在神樱树那庞大而古老的根系网络,或者某个净化节点的最深处。作为稻妻有名的大妖,白辰血脉的王者,她的灵魂本质极为强大,没那么容易彻底湮灭。只要找到它,就有重塑归来的可能。”
叶轩凝神听完,心中有了计较。他反手轻轻握住八重神子冰凉的手,将大慈树王的推测,以一种更易于理解的方式,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她。当然,他省略了消息的来源,只说是自己根据一些古老的记载和线索进行的推断。
八重神子听着叶轩的叙述,眼睛越来越亮,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当听到狐斋宫的灵魂可能就藏在神樱树中时,她再也坐不住了。
“神樱树……对,神樱树!一定是这样!”她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袍和头发,一把紧紧拉住叶轩的手,就要往殿外冲去,声音因激动而带着哭腔,“走!我们现在就去!快去神樱树!”
此刻的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具体可行的希望完全占据,根本无暇去思考叶轩是如何在片刻之间得出如此详尽推断的,只想立刻赶到神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