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东市，人来人往，喧嚣鼎沸。
姜子牙蹲在一个还算干净的墙角，面前铺着一块皱巴巴的布，布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昆仑山秘传，卜卦问吉凶”。这是他采纳了“小友”君昊的建议，迈出的“搞钱出名”第一步——摆摊算命。
“君昊”蹲在他旁边，啃着一个刚买的炊饼，含糊不清地指导：“老姜头，你这样不行！要吆喝！要有卖点！你看你写的，‘秘传’太虚了！要具体！比如‘专算姻缘财运，不准不要钱’！或者‘解答情感困惑，挽回负心郎君’！这个在朝歌肯定有市场！”
姜子牙老脸微红，白胡子抖了抖：“小友！贫道乃玄门正宗，岂能……岂能专算这些儿女情长、阿堵之物？”
“迂腐！”“君昊”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不管算什么，你得让人愿意掏钱！要不这样，我帮你吆喝！”他清了清嗓子，用稚嫩但穿透力强的声音喊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啦！昆仑山下来的白胡子老神仙！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算姻缘算财运算仕途算你家丢的猫！前知纣王明天吃什么，后知妲己今晚想害谁！算不准当场把胡子揪下来给您编辫子！机会难得，先到先得，童叟无欺啦！”
这一通吆喝，夹杂着“纣王”“妲己”这种敏感词，瞬间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姜子牙吓得差点去捂“君昊”的嘴，脸都白了：“小友慎言！慎言啊！”
君昊意识在脑海里咯咯笑：“奶娃娃叔叔，你这样喊，会不会把坏蛋招来呀？”
奶娃娃满不在乎拍着胸脯表示：“要的就是吸引眼球！不然这老姜头蹲到天黑也开不了张。”
就在这边乱哄哄的时候，街角另一边，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衣衫料子极好却沾了些灰尘、容貌俊秀得有些过分、眼神清澈中带着茫然的小男孩，正安静地站在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前。他的样子，赫然与意识空间里的怪叔叔无咎幼年时一模一样！
这小男孩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一个泥塑的小狗，又碰了碰旁边的小马，似乎在比较两者的触感。他的动作有些慢，带着探索意味，眼神专注，却缺乏普通孩子看到玩具时的兴奋光彩。
卖泥人的老丈见他穿着不俗，以为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小公子，笑眯眯地问：“小公子，喜欢哪个？买一个玩？”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老丈，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刚学会说话不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喜欢，是什么，为什么，玩。” 他的问题没头没尾，话语毫无逻辑。
老丈一愣，以为孩子脑子不太灵光，有些同情，便热心地解释：“这是泥人，捏着玩的。小公子，你家大人呢？”
“大人。没有。”小男孩摇头，目光又转向街上熙攘的人群，看着人们讨价还价、争吵谈笑，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普通人看不见的数据流光影掠过，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分析，“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笑。为什么。怒。”
“君昊”那边，靠着一通胡闹吆喝，还真有几个大胆的或好奇的百姓凑过来，要姜子牙算卦。姜子牙硬着头皮，捡起几枚铜钱，开始依着《周易》推算，嘴里念叨着乾坎艮震，倒也有模有样。
就在这时，“君昊”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瞬间定格在那个看泥人的小男孩身上！
“卧……咳咳！”奶娃娃差点在君昊嘴里爆粗，赶紧刹住，眼睛瞪得溜圆，“无咎？！不对！是那个……感性意识肉身？！他怎么在这里？！还……还在玩泥巴？！”
意识空间里，君昊也看到了，惊讶道：“哇！那个你们说是怪叔叔小时候的小朋友！他怎么在这里呀！坏星星终于把他放出来？”
无咎的意识传来剧烈的波动，一脸难以置信，他自顾自分析起来：“是祂……过去时间线的我……竟然已经有了自主活动能力？而且……看起来并不完全受天道主体控制？祂在观察，在学习……”
奶娃娃立刻来了兴趣：“有意思！破烂货看来还没完全‘格式化’祂？或者出了什么岔子？走，过去看看！”
“君昊”也顾不上指导姜子牙创业了，对还在纠结卦象的姜子牙丢下一句“老姜头你自己先撑着！我去那边看看！”就蹦蹦跳跳朝街角跑去。
姜子牙急了：“哎？小友？你先把卦钱帮我收了……” 抬头已不见人影，只好苦笑着继续应对眼前的顾客。
“君昊”跑到泥人摊前，凑到那个小男孩身边，歪着头，仔细打量他。小男孩察觉到有人靠近，也转过头，用那双清澈但缺乏情绪起伏的眼睛看着“君昊”。
“喂，小孩，”“君昊”用自认为友好的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奶娃娃故意用了小朋友的词汇，来试探小男孩的反应。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处理这个问题，然后慢慢回答：“名字。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定义。一个人。观察。学习。”
奶娃娃在意识里吐槽：“听听这用词！‘没有定义’‘观察学习’，果然是破烂货的风格，不过比破烂货好点，至少像个刚开机的人工智能。”
君昊意识则直接多了，他抢过身体控制权，问道：“那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哦！你认识一个叫无咎的叔叔吗？”
听到“无咎”两个字，小男孩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数据流加速闪烁。他缓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样子。来自。‘无咎’。核心。部分。感性。是我。也不是我。” 他的话依旧破碎，但信息量巨大。
君昊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无咎？那你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吗？是谁把你放在这里的？”
小男孩试图努力组织语言解释：“来源。桃山地脉。核心。被回收。任务。寻找。学习。人间。数据。容器。成长。”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汇报程序日志。
“寻找什么？学习什么数据？容器又是啥？”奶娃娃再次主导君昊身体，追问道。
小男孩却突然不回答了，他的目光被街上两个吵架的妇人吸引过去，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收录她们的吵架内容作为“人类冲突行为样本”。
与此同时，朝歌城上空，云层之中，几名身着便装但气息精悍的神将正在低空飞速掠过，神念细细扫描着下方城池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是玄昊派出的秘密小队，任务就是搜寻天道指示、刚刚“诞生”不久却意外脱离了预设监控范围的“感性意识容器”。
“头儿，天道给的指示只有‘普通孩童模样，气息纯粹，初生未久’，这朝歌人海茫茫，孩童无数，怎么找？”一个神将抱怨。
为首的神将冷声道：“仔细感知！那容器虽有肉身，但本质特殊，气息与凡人迥异，尤其对规则有细微扰动，重点排查灵力异常或行为异常的孩童！”
他们搜寻得很仔细，甚至惊动了几处隐藏的修士洞府，引起些许骚动。
下方街道上，“君昊”还在试图跟“天道宝宝”沟通，但这孩子注意力极容易被分散，一会儿看人吵架，一会儿看猫抓老鼠，问十句答不了一句完整的，答出来的也让人头疼。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和孩子的哭声。只见一个穿着锦缎的胖妇人，正揪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的耳朵骂：“小贼！敢偷我家铺子的点心！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小乞丐哭喊着：“我没有！是那个穿好衣服的小孩给我的！他说让我尝尝！” 小乞丐手指的方向，赫然指向正在看泥人的“天道宝宝”！
胖妇人顺着手势看过来，看到“天道宝宝”衣着光鲜（虽然有点脏），容貌俊秀，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原来是你这没家教的小子指使的！看你穿的人模狗样，怎么净干些腌臜事！你家大人在哪？！”
“天道宝宝”完全没意识到麻烦上身，反而对“没家教”“腌臜”这些词汇产生了兴趣，认真地看着胖妇人，似乎在分析词义。
“君昊”一看，乐了，这误会闹的！他正要上前解释，忽然心念一动，感应到上空有微弱的神念扫过！
“不好！是玄昊的狗腿子！”奶娃娃立刻警觉，“他们在找这小东西！”
果然，上空那队神将似乎察觉到了下方这处的“异常”——一个气息古怪的孩童，另一个咋咋呼呼的孩童，还有纠纷。
“下去看看！”为首神将下令。
“君昊”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忽然拉起还在研究骂人词汇的“天道宝宝”，大声对那胖妇人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弟弟脑袋不太灵光，看见吃的就想给人！点心钱我们赔！双倍赔！” 说着，从怀里变出几块碎银子塞过去。
胖妇人看到银子，火气消了大半，嘟囔着“管好你家傻孩子”，走了。
“君昊”则拉着“天道宝宝”，迅速钻进旁边一条人多的巷子，同时对意识里的无咎说：“快！无咎，能不能干扰一下他的气息？别让那些狗腿子那么快锁定！”
无咎意识回应：“我试试……我与祂同源，或许可以短暂模拟掩盖……” 一股微妙的力量从君昊身上散发，笼罩住两人。
上空的神将赶到刚才的位置，只看到散去的人群和那个还在懵逼的小乞丐。神念再次扫描，刚才那丝特殊的波动似乎混杂在了繁杂的人气中，难以准确定位。
“头儿，好像……又不见了？”
“分头找！他肯定还在附近！仔细留意任何看起来‘不像小孩’的小孩！”
巷子里，“君昊”看着身边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天道宝宝”，叹了口气：“得，捡了个大麻烦。不过……好像也挺有意思？”
“天道宝宝”这时却主动拉了拉君昊的袖子，指着巷子口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用他那干巴巴的语调说：“那个。红色。串串。他们在买。笑。数据记录。想要。尝试。”
“君昊”：“……你想吃糖葫芦？”
“天道宝宝”点点头，又摇摇头：“想吃。定义模糊。尝试。记录味觉数据。分析‘想要’情感驱动原理。”
“君昊”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掏钱买了一串最大的糖葫芦塞给他：“吃吧吃吧！吃了我的糖葫芦，以后可得听我的话！”
“天道宝宝”接过糖葫芦，学着旁边小孩的样子，小心地舔了一下，然后，他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数据流在眼中快速闪过。
“味道。甜。酸。粘。刺激味觉受体。产生多巴胺？初步判断，‘喜欢’概率高于‘厌恶’。需要更多样本对比。” 他一边像做实验报告一样念叨，一边又咬了一颗。
“君昊”看着他，突然觉得，把这个“天道宝宝”带在身边，说不定比帮姜子牙搞封神还有趣（且麻烦）得多。
而朝歌的天空，搜索的神将依旧在盘旋，更大的暗流，正在这座看似繁华的都城深处涌动。那个坐在深宫中的“小号天道”，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目光投向宫墙之外，数据流无声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