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破嘴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那是愤怒的味道。
他说:“不能开第一枪。”
语气平静,却像刀子一样割裂空气。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冲了出来。
赵刚!不,不是赵刚,是另一个战士,叫李强,才十九岁,脸上还有青春痘,鼻梁挺直,像一把未出鞘的剑。
他站在铁路中间,军装洗得发白,但腰杆笔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肩上。
“你们停下!”他吼,声音穿透夜空,震得芦苇丛簌簌作响。
他不怕死,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哪怕只是一声喊话,也能唤醒沉睡的魂。
鬼子笑了。
不是嘲笑,而是猎人看到猎物跳进陷阱时的那种狂喜。
然后,枪响了。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像母亲临终前最后一声叹息。
李强倒下时,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映着月亮,也映着敌人的影子。
他嘴里喃喃:“我……不会让你们……越过卢沟桥……”
那一刻,王营长终于动了。
他扑过去,把李强抱起来,掌心贴在他胸口——那种冰冷,比冬天的雪还要刺骨。
他听见孩子的心跳停止了,就像黎明前最深的寂静。
“兄弟啊……”他低声说,声音哽咽,“你说得对,我们不能退。”
战斗爆发了。
中国守军怒吼着冲出掩体,枪口喷出火焰,子弹呼啸而过,带着灼热的温度烧红了空气。
可敌人太多,炮火密集如雨,每一颗都砸在战士们的希望上。
一个排的战士,全部倒在铁路桥以东。
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还握着枪,有的嘴里叼着半截烟头,有的脸上挂着笑——那是临死前最后一刻的倔强。
王营长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泪,只有火。
他站起身,走到阵地上最高的土坡上,举起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砰!
那一声枪响,不是警告,是誓言。
“弟兄们!”他嘶吼,“日本人先开了枪!现在轮到我们还手了!”
吉新闻,那个19岁的班长,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像个刚从山林里走出的野狼。
他大声回应:“人在阵地在!”
声音炸裂开来,像雷劈开云层,惊醒了沉睡的大地。
鬼子来了,如饿狼般扑向卢沟桥。
他们以为中国人会逃,会跪,会哭。
但他们错了。
战士们用身体堵住缺口,用血肉筑成防线。
一个老兵抱着炸药包冲向敌群,临死前大喊:“替我告诉家里,我死了,但我没怕!”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眼泪却早已流干。
多门二郎躲在碉堡后,透过望远镜看这场屠杀。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些中国人不怕死?
为什么他们的眼神那么亮?
为什么他们明明输了,却像赢了一样?
这时,王营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支断枪,脚踩着死去战友的遗体。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踏碎敌人心脏。
“你知道吗?”王营长开口,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真正的战争不在战场,在人心。”
多门二郎冷笑:“你们终究会被消灭。”
“也许吧。”王营长点头,“但我们不会认输。”
他转身,走向前线,背影消失在硝烟中。
那一刻,天边微亮,晨曦初现,照在他背上,像一道永不熄灭的光。
硝烟弥漫,像一张巨大的灰色网,罩住卢沟桥的每一寸砖石。
空气里有铁锈味、火药味、还有血的味道——那是战士们用命换来的气息。
你闭上眼,能听见心跳声混着炮响,像鼓点敲在骨头上;
睁开眼,看到的是战友倒下的身影,和敌人狰狞的脸。
坦克轰鸣而来,像一头头钢铁巨兽,碾过碎石与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它们的履带压碎了青砖,也压碎了希望。
可中国士兵没有退后一步。
他们用身体堵住缺口,用刺刀扎进车轮缝隙,用炸药包贴上履带——哪怕被碾成肉泥,也要让敌人停下脚步!
“弟兄们!”掌得忠嘶吼,声音撕裂夜空,“跟他们拼了!”
他左脸有一道疤,是从前打仗留下的,此刻正因愤怒而抽搐。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却亮得吓人——那是信仰燃烧后的光。
一个年轻士兵冲上去,手里举着燃烧瓶,大喊:“我死也要烧死你们这群畜生!”
他扑向一辆坦克,火焰瞬间吞噬了他整个人。
那一刻,火光照亮了整座桥,也照亮了所有人的脸——有人哭了,有人咬牙,有人默默把枪上了膛。
鬼子增兵如潮水,从东、南、北三面围拢,宛平城仿佛变成了一口锅,正在被煮沸。
守军只剩不到百人,弹药几乎耗尽,但没人投降。
他们知道,一旦失守,整个华北都将沦陷。
吉新闻站在桥头,浓眉紧锁,嘴唇干裂出血,脸上全是灰土,只有那双眼睛还在发光。
他举起手中的步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不是示警,是宣告:
“我们没输!中国人还没死绝!”
这时,一名老班长缓缓走来,肩上扛着一挺机枪,腿已经断了,血染透裤管。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鬼子啊……你们以为赢了?”
他指着桥上的血迹,“你看清楚了,每一块砖都在说话——‘这里是中国人的家’。”
多门二郎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不安。
这不是战场,这是地狱。
这些中国人不像怕死的人,反而像是不怕死的人才配活下来。
他低声问翻译:“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
翻译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们眼里有种东西,比子弹还狠。”
王营长此时已满身是血,左臂断了,靠一根布条绑着。
他走到吉新闻身边,轻拍肩膀:“兄弟,你还记得赵刚吗?”
吉新闻点头。
“他死了,但我们不能让他白死。”王营长的声音低沉如雷,“我们要让他们记住,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再多言。
那一刻,风停了,火灭了,连鬼子的炮声都仿佛静止。
世界只剩下两个眼神——一个是倔强的少年,一个是苍老的战士。
秦德纯急电发往南京,电文冰冷:“卢沟桥战况惨烈,敌众我寡,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