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辰的脚步在荒芜的魔土上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仿佛身后那如影随形的窈窕身影并不存在。
冰冷的魔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身姿,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郁与决绝。
魅影轻盈地跟在他身后数丈之外,她看着前方那孤寂的背影,眼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光彩。
她忽然加快几步,与楚星辰并肩而行,侧过头,用那与陈璐有几分相似的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开口道:“恩公,前方百里,便是‘暗蚀峡谷’,路途凶险,还请恩公多加小心。”
楚星辰脚步未停,目光直视前方,淡淡道:“魅影,你不是魅魔一族的公主吗?怎会如此谦称‘奴家’、‘小女子’?”
魅影闻言,脸上那妩媚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作一抹淡淡的苦涩与自嘲,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恩公说笑了……亡族公主,颠沛流离,遭人追杀,又有何尊贵可言?”
话音未落,楚星辰骤然感到一股奇异的精神波动试图侵入他的识海!
那波动带着极强的诱惑力,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想要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意志,让他生出一种不顾一切也要保护眼前女子的冲动。
是魅术!
而且绝非寻常魅术,蕴含着某种先天体质的本源之力!
楚星辰眼神瞬间冰寒如刀,冷哼一声!
识海中,古树虚影轻轻摇曳,那点金红印记光芒微闪,一股清流瞬间涤荡而出,将那股入侵的魅惑之力碾得粉碎!
“下次再对我施展魅术,”楚星辰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魅影,眼神中没有半分波动,只有冰冷的警告,“你的下场,就会和那蛮力一样。”
魅影娇躯明显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但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深处,却反而亮起了一丝奇异的光彩。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而了然的微笑。
她心中暗忖:不是个憨憨,和那些只知蛮力的黑蛮魔族不同。
他刚刚……分明动了一丝心念,只不过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克制住了。
有戏!
她收敛了魅术,姿态显得更加顺从,试探着轻声问道:“恩公……可否告知小女子您的真名?总唤恩公,显得生分。”
“血煞。”楚星辰面无表情地回答,继续前行。
魅影掩口轻笑,眼波流转:“恩公可骗不过小女子。您身上虽带有我族高阶魔将的残留气息以作伪装,但本源之力纯正阳刚,绝非魔族。恩公是人族吧?而且,我还知道恩公是……”
她话未说完,一只冰冷的手掌已如铁钳般扼住了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巨大的力量让她瞬间窒息,双脚几乎离地,脸上因缺氧而泛起痛苦的潮红,那双美眸中充满了惊骇。
“你怎么知道的?”楚星辰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杀意凛然。
“恩……公……”魅影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只手。
楚星辰看到她痛苦扭曲的表情,猛地回过神来,想起了陈璐消散前那温柔而决绝的眼神,心中一痛,立刻松开了手。
魅影跌落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红色指痕,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她抬起头,眼中泪光盈盈,却带着一丝狡黠和后怕:“恩公……好大的手劲。那……小女子猜得不错的话,恩公应该是……万年前的星辰大帝吧?嗜血大帝带去的百万魔族大军,应当……全军覆没了吧?”
楚星辰心中剧震,眼神再次变得无比警觉,周身气息隐隐锁定魅影:“你怎么会知道?!”
魅影心道:果然!只要不是铁石心肠或心智残缺之辈,在我天生魅体之下,但凡男人对我动了一点心念,哪怕瞬间被压制,我的天赋读心术便能捕捉到一丝最真实的心绪碎片。
他听到“星辰大帝”时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测!
她抚着脖子站起身,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调整了一下呼吸,模仿着某种语气,轻声唤道:
“楚大哥……”
这个称呼,让楚星辰身形猛地一僵!
像,太像了!
不仅仅是声音,此刻魅影的言语举止,眉宇间那混合着柔弱、坚韧与一丝狡黠的神情,投足之间,竟仿佛有七八分陈璐的神韵再现!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是刺痛,是恍惚,还有一丝被窥破心底最深秘密的愠怒。
魅影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更定,她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几分像是讲述童话故事般的轻松:“楚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魔族从万年前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她顿了顿,看着楚星辰紧蹙的眉头,缓缓道:“如果哪个魔族的小孩儿夜里哭闹不听话,大人们就会吓唬他说——‘再哭,再哭星辰大帝就要划亮夜空,把你抓走了!’然后……那个魔族小孩儿往往就不敢哭了。”
楚星辰闻言,先是愣住,随即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自己在魔族这边竟成了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存在,与嗜血大帝无异;笑的是这个故事在人族中也有类似版本,只不过角色完全颠倒,星辰大帝是守护神,而魔族魔王才是吓唬小孩的怪物。
不过,这丝荒谬感很快被压下。
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恢复力量,寻找复活陈璐之法,并彻底铲除嗜血魔族的威胁。
他收敛心神,不再理会魅影,转身欲继续赶路。
“楚大哥!”魅影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袖,仰起头,眼中充满了祈求与楚楚可怜,“能否……助小女子一臂之力?黑蛮魔族背后必有支持,才敢对我皇族下手。我……我想重新夺回魅魔一族的王座,重整族群。求楚大哥帮我!”
楚星辰目光落在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又看向她那双与陈璐神似、却更具魔性魅惑的眼眸,冷声道:“我为何要帮你?魔族内斗,与我何干?”
魅影急切道:“楚大哥需要熟悉魔域情况的人,我可以做你的向导和盟友!而且,若能助我平定内乱,魅魔一族愿与楚大哥缔结盟约,至少……保证魅魔一族不再与人族为敌!这对楚大哥清算嗜血余孽,也有益处,不是吗?”
楚星辰沉默地看着她,心中飞速权衡。
他确实需要情报和立足点,但更让他心惊的是,眼前这女子竟是万载难逢的“天生魅体”!
这种体质即便在魔族历史上也极为罕见,对精神力量的掌控和魅惑天赋达到极致。
“竟想不到万年了,魔族又出现了一个天生魅体……”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或许是“天生魅体”这个词,或许是魅影那极致诱惑与脆弱并存的姿态,触动了他尘封万年的记忆深处的一根弦!
一幅模糊而破碎的画面猛地闯入他的脑海:
尸山血海之上,魔焰与星辰之光交织的惨烈战场背景中,他的臂弯里,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魔族女子。
她的容貌看不真切,但那一头紫发和周身散发的魅惑天成的气息,与眼前的魅影隐隐重叠。她染血的唇瓣翕动,喃喃说着断断续续的遗言:
“楚大哥……若有来生……你我若是同族……该多好……”
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远比失去力量、面对强敌时更甚,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楚星辰的心脏!
那是一种沉淀了万年、早已被刻意遗忘的悲伤与悔恨!
“不——!”
楚星辰下意识地低吼出声,手臂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出,仿佛想要抓住那幻影中消散的身影。
一个深埋在他灵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名字,脱口而出:
“魅瑶!”
这个名字喊出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楚星辰自己也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
他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魅瑶是谁?那段记忆……是什么?
而站在他对面的魅影,在听到“魅瑶”二字的刹那,脸上的楚楚可怜和妩媚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禁忌的名字!
她死死地盯着楚星辰,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失声惊呼:“你……你怎么会知道……始祖的名字?!”
暗蚀峡谷的入口,狂风呼啸,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骤然变得诡异而凝重的气氛。
一段被尘封万年的秘辛,似乎因这意外的呼唤,即将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