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那只伸出去的手，尴尬无比地悬在了半空中。
收回来？
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仿佛真的在觊觎晚辈的“零食”。
不收回来？
人家都说“不适合”了，再伸着，那不是上赶着丢人现眼吗？
进退两难。
左右为难。
他感觉自己的老脸，已经丢到姥姥家去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轻响起。
“哦。”
陆灵珊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她看着柳真人，又看了看一脸酱紫色的张之维，终于“明白”了。
原来，大人是怕天师吃了这“糖豆”会不舒服呀。
大人真是太体贴了！
少女冰雪聪明，立刻收回了自己那只闯了祸的小手，还顺手将那一捧神丹，全都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怀里。
生怕再被天师看到，勾起人家的“馋虫”。
做完这一切，她还抬起头，对着张之维，露出了一个非常抱歉，又非常真诚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纯粹，不带一丝杂质。
但在张之维看来。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残忍，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哈哈哈哈！补刀！这是来自小仙女的致命补刀！】
【陆灵珊：对不起师侄，这糖太上火了，你不能吃哦。（真诚.jpg）】
【张之维：我谢谢你啊！我真的会谢！】
【今日份笑料已满，老天师，一个让无数同行羡慕，又让无数同行同情的男人。】
张之维的脚趾，已经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在道袍底下，用脚趾抠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天师府了！
尴尬！
太他妈尴尬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那对“师徒”。
柳真人负手而立，神情淡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刺眼。
陆灵珊则重新坐好，又捏起一颗“糖豆”，心安理得地“嘎嘣”一声，丢进了嘴里。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个宠溺投喂，一个幸福接受。
那画面，和谐又美好。
却像一根根钢针，狠狠扎进了张之维的心里。
他再想想自己。
堂堂龙虎山第六十五代天师！
异人界公认的未来绝顶之一！
站在这里，点头哈腰，赔着笑脸，连颗“糖豆”都混不上！
人比人，气死人。
不，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人比神！
这一刻。
张之维第一次，对自己那引以为傲的修为，对自己那至高无上的身份，对自己那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
产生了深深的，深深的怀疑。
我这几十年，到底图了个啥？
就图站在这里，看人家小姑娘吃零食吗？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多待一秒钟，他都感觉自己的道心，会彻底崩碎成渣。
“弟子……”
“弟子……山中还有要事处理，就……就不打扰祖师和师叔清修了！”
张之维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胡乱找了个借口。
他对着柳真人，再次深深地躬身一拜。
这一次，他连头都不敢抬。
什么套话？
什么拉近关系？
什么旁敲侧击？
计划，宣告彻底破产！
不仅一根毛都没捞到，还被强行喂了一嘴的“狗粮”，外加精神层面的降维打击！
他现在只想逃！
逃得越远越好！
说完，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步履之匆匆，背影之萧瑟，像极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与来时那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模样，形成了无比鲜明，又无比滑稽的对比。
然而。
柳真人的恶趣味，显然还没有到此结束。
就在张之维一只脚已经踏出院门，马上就要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
一个悠哉哉的，仿佛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背后幽幽传来。
“天师，慢走。”
张之维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身体，再次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