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是何人?”
“为何会在此地,与我龙虎山的客人在一起?”
那沉稳,却带着一股锋锐审视的青年问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后山禁地边缘炸响。
正准备品尝“神恩”的陆灵珊,动作猛地僵住。
她愕然地转过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林间小道的尽头,一个身穿黑白相间道袍,面容沉毅的青年,正一步步走来。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陆灵珊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是代掌教,张之维!
他怎么会来这里?!
巨大的惊慌,瞬间冲垮了她刚刚获得神恩的喜悦。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中的桂花糕藏起来,却又觉得这个动作无比可笑。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无所遁形。
张之维的脚步停在了十步之外。
他的视线,如同两把最锋利的刻刀,先是落在了陆灵珊的身上,让她浑身一僵,接着,便越过她,死死地锁定在了她面前的那个青衣道人身上。
庭院里的那番交锋,虽然确认了这少女的身份“暂无问题”,但那块报废的罗盘,却成了张之维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不放心。
所以,他跟了过来。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被少女称为“长辈”,能随手拿出那种蕴含着磅礴生命气息信物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当他真正看到这个青衣道人的瞬间,他心中的惊疑,却不减反增。
普通。
太普通了。
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道人,身上甚至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属于异人的炁。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仿佛与身后的山林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神识感知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返璞归真?还是某种高明到极致的敛息法门?
张之维的心,沉了下去。
越是看不透,就越代表着危险!
而楚休的化身,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一个在如今的异人界,足以让无数宵小闻风丧胆的顶尖高手。
他的注意力,依旧在那位新收的,有些手足无措的“首席神使”身上。
他看着陆灵珊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怕什么。”
他缓缓开口,那清朗温和的声线,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之力,瞬间抚平了陆灵珊内心的紧张。
“有本座在此,这龙虎山上,没人能伤你分毫。”
这话说得平淡,却又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霸道!
龙虎山上,没人能伤你!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张之维只会当成是一个笑话。
可从眼前这个神秘的青衣道人口中说出,却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狂妄,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理所当然。
他到底是谁?!
张之维上前一步,周身金光一闪而逝,沉声开口。
“阁下究竟是谁?此乃我龙虎山禁地,还请……”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
楚休的化身,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双平静的,仿佛蕴含着整座龙虎山沧桑岁月的眸子,落在了张之维的身上。
没有杀气,没有威压。
只有一片纯粹的,如同深潭般的宁静。
“你是静清的弟子?”
楚休开口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却让张之维整个人如遭雷击!
静清!
那是他师父,六十四代天师张静清的道号!
整个龙虎山,除了几位辈分最老的师叔祖,已经数十年,没人敢直呼他师父的名讳了!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道人,却叫得如此随意,如此自然!
仿佛,他叫的不是威震天下的龙虎山天师,而是一个相识多年的晚辈。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了张之维的心头。
“你……”
他刚想开口呵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在对方的注视下,竟然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心虚!
楚休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未来的老天师,用一种长辈指点晚辈的口吻,不急不缓地说道。
“此地,是贫道清修之所。”
“我与我的晚辈在此说几句话,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回去吧,小道士。”
“管好你山前的事,山后的事,你管不了,也不需要你管。”
说完。
他便不再理会已经彻底僵在原地的张之-维,重新转过身,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陆灵珊的身上。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聒噪的夏虫。
那份从容,那份淡定,那份视龙虎山代掌教如无物的气度!
让一旁的陆灵珊,看得目眩神迷,心中对“木祖大人”的崇拜,再次攀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峰!
而张之维,则呆立在原地。
小道士……
他叫我……小道士?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有生以来,除了自己师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称呼跟他说话。
他想发怒,可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向他示警!
危险!
极度危险!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最终,所有的愤怒、惊疑、不甘,都化作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发现,自己除了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而此时,楚休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这位可爱的“首席神使”身上。
他看着少女手中那包桂花糕,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跑腿辛苦,区区一份糕点,算不得真正的赏赐。”
陆灵珊闻言一怔。
她抬起头,看到楚休的脸上,正带着一丝让她心跳加速的神秘弧度。
不算……真正的赏赐?
难道……还有?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
楚休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食指,指尖朝上。
下一秒。
在陆灵珊,以及身后张之维那骤然收缩的视界里。
神迹,再次降临!
一滴晶莹剔透,宛如世间最顶级的帝王绿翡翠雕琢而成的绿色液体,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他的指尖,缓缓地渗透了出来。
那滴液体,并不大,只有米粒大小。
它静静地悬浮在楚休的指尖之上,散发着柔和而又神圣的绿芒。
当这滴液体出现的一刹那。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赋予了生命!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磅礴生机,以它为中心,轰然席卷四方!
脚下的小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旁边的枯枝,竟在瞬间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整片山林的生命力,都在这一刻,沸腾了!
陆灵珊呆呆地看着那滴液体。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她体内的“草木通灵”血脉,在这一刻,彻底暴走了!
那不是渴望!
那是臣服!是朝拜!是源自生命最深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最本能的敬畏与向往!
她的神魂在尖叫,在呐喊!
吞下它!
只要吞下它,自己就能完成生命层次的最终蜕变!
她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死死地盯着那滴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生命精华】!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近乎失控的模样。
他对着少女,屈指,轻轻一弹。
那滴足以让世间所有木属修行者为之疯狂的【生命精华】,化作一道璀璨的绿色流光。
无声无息。
却又快若闪电。
精准无比地,朝着陆灵珊那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