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怀义领着众人,一脚踏入后山深处时,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哪棵树下有鸟窝,哪块石头后面能藏人。
可现在……
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怀义大哥,怎么了?”
风天养喘着粗气,扶着胸口的伤,虚弱地问道。
张怀义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
记忆中,这里应该是一条平缓的山路,可以直通一处隐蔽的山泉。
可现在,山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不透风的荆棘丛,每一根荆棘都如同钢针般倒竖,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意。
“路……没了。”
一个同伴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更诡异的是,不远处那条他们从小听到大的潺潺小溪。
它竟然……改道了!
原本从东侧山谷流下,此刻却从西边的山崖上,挂成了一道小小的瀑布,哗哗作响。
“这……这怎么可能?”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张怀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没有走错。
他无比确定!
是这座山……变了!
就在他们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山,活了过来!
……
地底深处。
楚休的意识笼罩着整片后山。
他感知着张怀义等人的惊愕,也感知着那群追兵越来越近的贪婪气息。
“既然来了。”
“就都留下吧。”
他平静的意志,通过亿万根须,传递到后山的每一寸土地。
数十年来,他像一个耐心的园丁,用自己的力量滋养、梳理着这片山林。
如今,这片园地,终于到了展现它真正威力的时候。
“嗡——”
楚休调动了覆盖大半个后山的根须网络。
积攒了数十年的力量,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发动。
【领域雏形·森罗万象】!
发动!
大地,在进行着肉眼难以察觉的微调。
一块巨石,悄然滚动了半寸,挡住了一条小径。
一片土地,缓缓沉降了三尺,变成了一片泥沼。
一条溪流的源头,被一根悄然拱起的根须,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夜之间。
不,甚至用不了一夜。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
山川易位!
溪流改道!
一个以整片后山为基础的巨大迷宫,悄然成型!
……
“人就在前面!别让他们跑了!”
“哈哈哈,张怀义的炁,就在前方,跑不掉了!”
十几名追兵循着术字门老道罗盘的指引,兴冲冲地追入后山。
他们一头扎进浓雾,沿着自以为正确的道路,疯狂追赶。
然而。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啊——!”
凄厉的惨叫从下方传来。
众人急忙刹住脚步,探头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脚下,哪里还有路?
分明是一堵深不见底的陡峭悬崖!
刚刚那人,直接掉了下去!
“怎么回事?!”
“刚才这里明明是路的!”
“见鬼了!”
众人一阵骚乱。
那名手持罗盘的术字门高手,此刻的脸色比见了鬼还要难看。
他惊骇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法宝。
那枚由百年桃木和天外陨铁打造的天机盘,此刻像是抽了风。
上面的指针,根本不是在指路。
而是在疯狂地旋转!
转得比风车还快!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根坚韧无比的指针,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从中间硬生生断裂!
“噗!”
老道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此地的天机……被屏蔽了!”
他颤抖着,补充了一句更让他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不!不是屏蔽!是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强行扭曲了!!”
楚休的意识一片淡漠。
扭曲?
何须扭曲。
他只是将自己庞大的生命磁场,与这片山脉的地脉龙气彻底融合。
整片后山,此刻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里的气场,就是他的呼吸。
任何占卜、卜算之术探入此地,就如同将一滴水投入了沸腾的钢水之中。
瞬间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混乱信息彻底蒸发!
追兵们彻底慌了。
失去了罗盘的指引,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在这片诡异的山林中乱转。
他们很快发现。
无论他们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
他们脚下的路,走着走着,就会变成悬崖,变成深潭,变成无法逾越的荆棘墙。
“鬼……鬼打墙!”
一个年轻的异人崩溃地大叫起来。
传说中的“鬼打墙”,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
与追兵们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怀义等人的遭遇。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山穷水尽,即将被追兵堵住的时候。
风天养忽然指着前方,惊喜地喊道:
“看!那里有个山洞!”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在一处原本光秃秃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正好可以容纳他们几人躲避风雨。
他们疲惫地躲进山洞。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同伴就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干裂,喃喃道:“水……我想喝水……”
话音刚落。
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清晰的水流声。
就在山洞的角落里,一缕清澈的泉水,正从石缝中汩汩冒出,汇成一小汪清泉。
所有人都惊呆了。
巧合?
一次是巧合。
两次呢?
当他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精疲力尽时,前方总会“恰好”出现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当他们饥肠辘辘时,总能在一抬头就看到的地方,发现挂满野果的果树。
当他们干渴难耐时,总能听到附近传来叮咚的泉水声。
这哪里是巧合!
这分明是……
神迹!
他们,仿佛被这座山的神灵,庇佑着!
张怀义抚摸着冰冷的洞壁,感受着那股熟悉又亲切的气息,眼眶瞬间红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
每次被师父责罚,他都会跑到后山这棵老柳树下哭鼻子。
而柳树爷爷,总会用它那温柔的柳条,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仿佛在安慰他。
“是您吗……”
“柳爷爷……”
张怀义哽咽着,对着山洞外,那无尽的浓雾,深深地,拜了下去。